第三百七十二章故人

　……

　長春劍派作為千年大派，門中藏書自然豐富無比，還超過了徐君明之前所在的茅山南宗。

　但比起萬年大派重陽道，卻是差了幾籌。

　藏書閣中不少書籍，徐君明都在重陽道內見過，所以只是半年基本就看完了。

　刨除一部分立意淺薄的書籍，真正對他有所幫助的也不過兩三百冊而已。

　即便只是兩三百冊，徐君明也覺得收獲不菲。

　離開了長春嶺，直往夏江城而來。

　一別十幾年，夏江城仍然繁華如昔。

　回到居住多年的故居，石榴樹亭亭如蓋，更加繁盛了。

　“哥哥，左邊，左邊有大個的。”

　“知道了，知道了。”

　一個扎著麻花辮，穿著小花襖，踩著虎頭鞋，大約六七歲的小丫頭，正站在石榴樹下又跳又叫。

　蔥白纖細的小手指，指著樹梢，滿臉的歡欣。

　石榴樹冠上，一個歲的小男孩，正踩著樹枝，伸手去芶壓彎枝頭的大石榴。

　“吱呀！”

　聽到嘶啞的開門聲，小男孩下意識的扭頭看去，見有人進來，心下詫異。這一分神，腳下一個沒踩穩，‘哎呦’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

　下面的小丫頭嚇得大叫。

　徐君明伸手一指，一道暗勁托住小男孩，把他放到地上。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

　小丫頭跑過去，鼻涕眼淚全都留了下來。

　“沒事，妞妞！”

　把妹妹的眼淚擦乾淨，小家夥疑惑的摸了摸屁股下面。

　剛剛他明明感覺這地是軟的，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硬了。

　“虎子，妞妞?”

　婦人略帶焦急的呼喊聲從左院傳來。

　剛要問徐君明身份的小男孩，‘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

　“快走，要是被娘知道我們偷跑過來，肯定要打我們屁股。”

　看了徐君明一眼後，小男孩拉著妹妹，直朝左側院牆跑去。

　那裡泥土壘砌的牆壁，因為年久失修，塌了一塊。臨時用甘草困成的草垛遮擋起來。

　小男孩牽著小丫頭，扒開兩個草垛，滑溜的鑽了過去。

　看他動作，顯然不是第一次。

　很快左院傳來了訓斥聲。

　徐君明微笑著搖了搖頭。

　抬頭看了看石榴樹，雖未成靈種，但用造化道法力滋潤一番後，它到是顯得不凡。

　也難怪會被那小家夥覬覦。

　他上一世，年紀還小的時候，也沒少去偷人家的果子。

　回憶往昔，頗多感慨。

　微微歎了口氣，壓下心底多余的思緒。隨手一招，地上被那小家夥摘下來的石榴飛入掌中。

　信手剝開，內裡的石榴籽白中透粉，又大又圓，看上去就有食欲。

　拈了幾粒入口，酸甜可口，在凡品水果中堪稱上佳。

　“味道倒是不錯，不過比起我養在靈果園裡的幾株，確是差了不少。”

　臉上掛著笑意，隨手推開了未上鎖的房門。

　他的房間本就陳設簡單，除了中間的廳堂，就是左側的靜修室，以及右側的臥室。

　而且臥室中根本沒有被褥，只是放著幾個蒲團。

　雖然已經多年未用，但一起都跟他離開時毫無二致。桌椅板凳上也光潔如新，毫無灰塵。

　顯然，他這裡經常有人打掃。

　“有意思。”

　徐君明伸手虛抓，一縷淡青色的氣息，在掌心匯集。

　口中默念幾句後，一面水鏡在深淺三尺處出現，把淡青色氣息投入其中，水鏡中波紋閃爍，片刻後出現了清晰的影子。

　一個身穿淡黃色長裙的美麗女子，手裡拿著麻布，一點點的把整個房間打掃乾淨。

　“原來是她！”

　徐君明原本以為是懸鏡司的人，沒想到居然是那頭名為‘紅玉’的妖狐。

　“咚咚…！”

　敲門聲響起，神識一掃，徐君明袖口一揮，掃滅眼前水鏡後，轉身穿過庭院，打開院門。

　外面站著一個身穿舊袍，頭戴文士巾，鬢角垂下兩縷長發，顯得斯文穩重的青年人。

　“相如兄，別來無恙！”

　徐君明微笑拱手。

　“你…你是徐君明?”

　“正是徐某。”

　馮相如端詳片刻，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哎呀呀，果然是徐兄。”

　剛剛他聽孩子們說東院有人進來，想到這裡是故人住處，雖然已經離去多年，作為西鄰，他也有義務為對方看守宅院，便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回來的居然是，已經離去快十二年的徐君明。

　“多年不見，相如兄越發的儒雅了。”

　“嗨，比起徐兄，我是老的多了。”

　一把抓住徐君明的胳膊。

　“走，你嫂子在家裡做好了晚飯，今日就在我家吃了。”

　說罷，拉著他朝自己家走去。

　看馮相如如此熱情，他倒也不好推脫。

　隨著對方走進家門。

　“慧娘，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咱家西鄰，也是我的摯友徐君明！”

　一個身穿淡紫色舊羅裙，形貌秀美的婦人，看了徐君明一眼，斂裙為禮。

　“見過徐公子！”

　“拜見嫂嫂。”

　雖然徐君明真實年齡已經過了花甲，但現在的他外表，仍然是一副二十幾歲的青年。

　看著依偎在婦人身邊，已經見過一次的男孩和小丫頭，笑道:“相如兄，這兩個是你的孩子?”

　“要不是他們頑皮，跑到你院子裡去偷摘石榴，我都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馮相如道。

　“虎子，妞妞，快過來，拜見徐叔叔。”

　兩個小家夥到是很聽話，連忙走過來，俏聲道。

　“拜見徐叔叔。”

　“好孩子。”

　徐君明伸手入袖，再拿出來時已經多了兩枚護身符。

　這是他用靈氣臨時做的，已經算是法器，不過上面有他設置的遮蔽禁製，除非拿到手裡用神識查看，否則無法看破。

　“這兩個是徐叔叔給你們的見面禮，一人一個。”

　兩個護身符約有核桃大小，一面是青色的蟠龍，另一面是紫色的飛鳳，上面各穿一條徐君明用靈氣編織的絲線。

　“君明，這兩個東西太珍貴了，你還是收回去吧。”

　護身符都是玉質，雖然看起來比不上那些質地精純的上等美玉，但也不算差。

　“區區幾塊玉而已，怎比得上我跟相如兄的情誼。”

　說著撥開馮相如的手，一人一塊，幫兩個小家夥帶上。

　看他堅持，馮相如也知道這位好友身家富裕，便沒再阻攔。

　“還不快謝過徐叔叔。”

　“謝謝徐叔叔。”

　“慧娘，快去多做幾個菜，今日我要跟徐兄痛飲幾杯。”

　婦人點了點頭，帶著孩子們下去了。

　馮相如帶著徐君明來到院子裡的石桌前坐下，一如十一年前賞月之時。

　“相如兄，馮翁…?”

　馮相如臉上露出一絲哀痛。

　“我爹他老人家已經在兩年前過世了。”

　“原來如此。相如兄節哀。”

　“沒事。我爹走的時候無病無痛，他老人家看我成家立業，已經無憾了。”

　“馮翁一生雖清貧，卻生性良善，耿直醇正，相信會得閻王善待。”

　馮相如點頭後，“徐兄，為何十幾年毫無音訊?”

　“家中變故，不得不遠走他鄉。這幾日才回來。”

　“可還要離去?”

　“兩三日之後，我便要走了。”

　“還要走?”

　“這次來，便是看望一下相如兄。而後就要帶著家中故物回家。”

　說道這裡，徐君明迅速轉移了話題。

　“相如兄如今繼承了馮翁的事業?”

　馮相如擺了擺手。

　“也是運氣，你走後沒過一年，衙門招錄秉筆，功名無望，便報名一試，沒想到被錄取了。故多年來一直靠此為生，日子雖然不富裕，卻也能吃得飽，穿得暖。”

　“如此就好啊！看到相如兄家有賢妻，膝下兒女雙全，我也可放心離開了。”

　兩人邊吃邊聊，一直到晚間才散去。

　回到家，剛進門。

　徐君明腳步一停。

　“出來吧。”

　一道青色光華從牆角飛來，落地化作一個身穿青色長裙，相貌美麗的年輕女公子。

　“紅玉拜見崇山真人！”

　看了她一眼，“金丹十二重，看來這些年你修行還算勤勉。”

　“多虧真人賞賜賜藥之恩，否則小妖絕沒有現在的修為。”紅玉連忙道。

　微微點了點頭。

　“我這宅院都是你在打掃?”

　“是。”

　“為何不用法力?”

　紅玉神色愕然，她沒想到徐君明連這些都知道。

　“小妖怕妖氣髒了真人的清修之地。”

　看了她一眼，徐君明隨手一揮，一枚瓷瓶飛入她手中。

　“這裡面有三粒靈丹，可為你渡過元嬰天劫增加幾成勝算。”

　紅玉神色大喜，連忙躬身。

　“多謝真人賜藥。”

　揮了揮衣袖。

　“去吧。以後不必再來了。”

　看著她驚愕的樣子。

　徐君明目光掃過院落，緩緩道:“這裡本就是一處臨時居所，以後不會在回來了。所以你也不必再來打掃。”

　說罷也不管紅玉如何想，邁步推門進屋。

　後者看著緊閉的房門，斂裙為禮，謝過之後，才飛身而去。

　盤坐在靜修室蒲團上的徐君明睜開雙目，看著紅玉離去的方向。

　“這狐狸到是一個執拗性子。”

　看她離去時的眼神，分明沒有把他的話，放進心裡。

　搖了搖頭，一件小事而已。她願意繼續打掃，就讓她打掃吧，以後如無意外，他也不會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