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上海冠華裡。
在寒冷的早春之晨,大街小巷上人煙稀少,偶爾傳來的犬吠跟雞鳴的聲音,襯托著街道越發的冷清,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梧桐,幾片殘敗枯葉零星懸掛在枝頭,尤為淒涼。
腳下那冰冷鐵青的柏油路,赤條條孤獨的躺地地上,人行道上鋪著石板,讓人心情沉重。
街道兩旁被冷空氣緊緊包圍的一座座高低不同的樓房,就像沒有活力的雕像,沉默無助地站著,飽嘗著四周襲來的寒潮。
偶爾有成隊的巡邏警察從街道上跑過,更顯蕭條、壓抑,夾在讓人窒息的蒼涼裡,無不使人心驚膽戰。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雙手攏在袖子裡的老百姓,為了生計,帶著緊張、沮喪的表情快步穿街過巷。
王崢帶著王進,跟前面的人拉開了些距離,一襲黑衣二十多個人,引起了路人的不安,巡邏的警察猶豫了一會兒,沒有上前詢問。
一行人慢慢走過一所不大的學校。
學校是一幢三樓三底的房子,大門口上方正中掛著一塊“啟迪中學”的牌子,右邊掛了一塊“啟迪中學寒假補習班”的牌子。
走過學校大門,到前邊的小巷向學校後邊轉了進去一條小巷。
一個黑衣人向前,轉到了學校的後門邊,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後上前敲響了門,兩長兩短。
王進也在打量,發現院內小樓三樓窗口,有一個黑影在拉開了一個角窗簾後邊,一直在密切的注意著下邊一群人的動靜。
應該是發現敲門的人應該是熟人,不多時,後門就被打開,敲門的黑衣人並沒有立即進屋,先向後邊招呼了一聲,二十多個人魚貫向院子內走去。
小巷四周立即走出幾個人,向外邊的巷口走去,一個背著小木箱,帶了一把椅子,肩上搭著一條毛巾,應該是早晨出去擦皮鞋,雖然街上沒有幾個人,很明顯,這個人並不是為了擦鞋。
另外一個,提著籃子,像是要上街買些東西的樣子......
王進落在後邊,仔細的四下打量小巷子裡的地形,觀察著院子周的環境。
跟著前的人進了院子,仔細想了一下過來的位置,現在應該是學校的後門,進了院子,感覺操場並不大,跟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差不多,也許不久以前,這裡原本可能就是一家人的後院。
進門後就發現,在後門院子裡的大門兩邊,各站著一個穿著厚厚的衣服,像個蠶一樣的漢子,右後插在胸前衣襟裡,很明顯,手上應該握有武器。
兩個人穿著時下流行的中山服,冬天的天氣寒冷,呼出的氣變成一團團的白霧,緊張看打量進來的一群人,看到王小二進來,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王進進了院子,仔細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在西廂房最北端連接有一個亭子間,一樓靠邊上的一間房子,從門口冒出一陣陣的柴煙,看樣子應該是廚房,還有人在裡邊活動的聲音。
樓上的窗戶全部緊緊的閉著,那個站在窗簾後邊的人也消失不見。
院子旁邊有一個廁所,明顯能看到牆上寫著鬥大的字:男、女。
前面開門的人在帶路,這時候正好從樓上下來一個年青人,面帶笑容,正在逐一跟進來的人握手,不斷的寒暄。
走在前邊的人都在向二樓上走。
一直輪到了王進這裡,早就看到王進的年青人有些詫異,還是伸出手跟王進握了一下,感覺到王進的手並不像尋常小孩子那樣柔軟,
反而是厚厚的老繭。 王進並沒有在意眼前的年青人,雖然他可能是這房子裡面的一個重要的人。
除了王進外,所有人,王進並沒有在先期的名單上,王崢跟王進小聲的說了幾句話,被早先開門的年青人帶著到了一樓一間房子裡,有些歉意的對王進說:“實在不好意思,原來的計劃裡沒有小同志你的位置,所以,只能麻煩你先在下邊等一會。”
沒有關系,王先生已經跟我說了。
“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小先生?”
“在下王進,字予山。”
“原來是王先生的大公子,久仰。”
“哦,知道我?”
“早幾年去吳縣的時候見過你,那時候你還小,沒幾年小不點走長成大小夥子了。”
“哎,那該怎麽稱呼你呢?”
“我姓羅,叫羅亦農,你叫我羅叔叔就可以了。”
說完,轉身:“我們還要開會,你留在這裡,不能亂跑,知道了麽?”
“呃,可以在院子裡轉轉麽?”
羅亦農有些不高興:“現在人手緊張,你就不要添亂了好麽?”
現在被這小孩子當成了門衛一般,羅亦龍原本是不會專門下來開門,他的身份特殊,只是到來的人群中有這次準備起義的幾個負責人,才專門下來迎接, 沒想到竟然被王進問的這些雜事給難住了,原本只要進了這個屋裡的同志都應該留在屋裡,不能出去,但沒想到王崢竟然帶了他兒子過來,這是嚴重違反組織規定,臉色非常難看。
好在王進沒有再問問題,這是因為王進發現這個自稱羅叔叔的年青人好象很是焦急,也許是太忙了,還是不要給他添亂,到了屋內的一張床上,倒頭就睡。
見王進睡覺,羅亦農也許覺得自己口氣有些不對,略斟酌一下後說道:“現在事情特別多,改天再帶你逛逛上海,我得開會去了,你先睡一會兒。”
王進不再回應,開始打起了呼嚕聲,在羅亦農離開,並帶上房門後,立即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開始打量這個臨時的住處,屋裡兩張床,中間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個暖水瓶,放著兩個茶盅,門後邊放著一個木架子,上邊一條橫梁,應該是用來掛毛巾用,下邊架子上放著了一個小木盆,應該是用來洗臉用的。
門邊一個窗戶,光線隱隱從紙糊的扇透進來,白色的窗紙上有一些灰塵,帶著少許的蛛網。
樓上開會的聲音隱隱傳來,木製的閣樓隔音效果並不好。
王進立起耳朵,仔細的聽著樓上的人,在不斷的說著事情,很多聲音都能隱隱聽到,王進根本就不懂,特別是說到一些地名,更是抓瞎,也懶得再聽。
從自己包裡掏出一張地圖,鋪在桌子上,先慢慢找到自己上岸的地方,再一一對應著各處位置。
火車站,市政府,法租界,公共租界,現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