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貴婦人是曾不凡的母親，王進的大舅媽，姓張名如玉，俗稱曾張氏。

　　這位舅媽家中背景頗深，南潯四象之家，能夠將自家女兒許給曾家，只是因為她在張家僅是旁支，但對於曾家來說，卻是攀了高枝，但對於張家來說，她嫁的卻是曾家長子，卻也沒有辱沒了她，在張家的旁支姐妹中，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大戶人家的女子，非常有涵養，但很奇怪的是，張家的這位卻對小姑子的兒子王進非常好，原因也許是因為王進在王家並不是以後的家族接班人，並且小姑子去世的早，另外一個小姑子又嫁給了王進的老子。

　　王進堆上了滿臉笑容，頑皮帶著可愛對舅媽深鞠一躬:“進兒見過舅媽。”

　　曾張氏倒是收起了滿臉微笑，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聽出面前這小子乖巧。

　　曾張氏有些噌怒著說道:“你小子一大早就來了，也不知道來請個安，舅媽不值得你見見?”

　　看似在興師問罪，王進心中暗喜，舅媽是喜歡自己，這麽說話，說不定又有什麽好事！

　　“我可是一來就被大表哥教育了半天。”王進表現得一臉的委屈。

　　看得旁邊的大表哥直翻白眼。

　　“教育你?小小年紀，跟你媽也差不多，練武倒是一把好手，老實說，你大表哥應該又被你打敗了?說說，又許了你什麽好東西?”

　　王進看了大表哥一眼，突然就想起了他說的劉家的那姑娘，心虛回:“哪有的事，凡哥帶我去逛了就要入學的學校。”

　　“你這書能不能讀，還不一定，走吧，該吃晚飯了，我們家的小進兒打一生下來就這麽討人喜歡。”

　　伸手在王進頭上摸了一把。

　　王進跟周先生一樣，並沒有留長發，民國開始，年青人不再蓄發。

　　兩人跟著曾不凡的母親，後邊跟著兩個丫環。

　　隨著廣州革命軍打進浙江，並把政府遷到武漢，很明顯，這座大宅院裡氣氛也變得很是緊張，外邊商會的那麽多的人，此時正在商量對策，不由人不緊張。

　　一路走，王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上一直露出微笑和舅媽嘮著閑話，曾不凡偶爾插上一兩句，能夠感覺得到，曾不凡對自己的母親帶著畏懼，幾個人之間倒還隨意。

　　事實上，到後院吃飯，王進有些畏懼，原因卻是因為後邊曾家的場面更大，那些平常不大見到的大舅二舅媽三舅媽，二舅大二三四舅媽，三四五六舅......再加上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在心裡默默的計算了一下，百多人，那麽多從詩經裡抽出來的名字，讓王進的腦袋有些發脹。

　　不出意外，因為商會的事，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會回來，明天又是開學的日子，除了小部分出外的舅舅們在外地安了家，估計南潯那邊宗族也會有人來，年青一輩應該會出現，家族興旺，人丁龐大。

　　反正，要把這些名字一一跟那些臉對得上號，自然是不大可能。

　　曾家的平時的晚餐也挺簡單，但今日不同，外邊有商會的人，自然有些相好的商會朋友家眷帶著老小，過來拜會，場面更是顯得龐大。

　　地道的長興毛尖茶，點心小酥餅、桂花糕，好吃食。

　　被大舅媽帶進後院，王進就看見了外祖母坐在了主席位旁邊，坐在席位正上的卻是一個老婦，跟外祖線打扮差別不大，憑感覺這位來頭頗大，幾個相熟的老婦在拉著家常，只是說完了東家的長子怎麽樣，西家的姑娘如何如何，

後一輩誰又留了洋，哪家開了新鋪子，哪家又入了新行當。　　說到哪家年紀差不多又過世，一片唉聲歎氣，卻不會討論東家西家短，老夫人們也說了浙江的戰事，這年月，報紙已經開始普及，大家閨秀也不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多姑娘家年青時也是到處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結得婚來再相夫教子，與平常百姓家，自然不同。

　　王進小聲問了聲舅媽:“祖母旁邊那位是誰?”

　　曾張氏自然也知道，能到曾家還坐主位，不出四象八牛幾家。

　　幾個老婦的眼光落向了旁邊王進這一桌，指指點點，能得到老夫人的指點，是莫大的榮幸。

　　老夫人旁邊的丫頭得到了老夫人示意，繞過桌子向王進這邊過來:“大奶奶，老夫人讓小進兒過去，說是劉家老夫人想見見。”

　　作為當家大奶奶曾張氏有些意外，默然的點了一下頭，王進起聲，道了歉跟著面前的叫落雁的丫頭往老祖母那桌行去。

　　快來見過劉家奶奶外祖母拉著過來的王進。

　　對面的姐姐看似面色慈祥，卻眼光銳利，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王進，不禁讚歎:“好小子，一表人才，嘿嘿，跟老奶姐姐你一個模子裡出的人兒般，就是矮了點。”

　　聽了這話，外祖母有些緊張:“老姐姐說笑了，我那女婿也是六尺男兒，不然我們家也不會兩個女兒都便宜了我那女婿。”

　　哦，有這回事?

　　王進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這老太婆看來不像善人，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不過:劉奶奶?難道是江南南潯劉家?想到這裡，再次把目光投了過去。

　　閉上了嘴，站在祖母旁邊，剛好跟坐著的劉夫人對視，這下子，竟然陷入沉默之中，隱隱有種感覺，雙方都意識到，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夫人開始言語上的試探:“小進兒啊，都學了些什麽?”

　　王進施了一禮，恭聲應:“小子愚笨，沒學會什麽，四書五經，算籌，英文，日文，國術，物理稍有涉獵！對方如果真是劉家，要知道自己學了些什麽，自然有手段，但對方問這話到底有什麽意義，自己並不知道，既然如此，不如乾脆就坦陳相待，以免墜了君子之風。

　　老夫人一愣，外祖母卻面有得色，連連點頭，明顯在心裡誇讚王進。

　　氣氛有些尷尬，服侍的丫環們噤若寒蟬，連換茶時走路的腳步都放輕了許多。

　　旁邊的人都停下了話語，聽著老夫人跟王進的對話，偶爾握著茶杯互視，目光帶著些溫柔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