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不如百貨賣起來那般簡單，隻管挑選喜歡的，每個人的腳碼大小又不一，得試過之後方知適不適合自己，有些時候，一個客人便需要試上二三十分鍾。

　　上午的忙碌讓我們措手不及，因為小潘跟濤哥二人還不熟悉如何操作，鞋子的款式以及除樣品外它們的擺放位置等等。嘴巴倒是無需多言，客人已經多到了不需要為他們介紹產品如何如何的好，他們自願為之買單。

　　“偉哥，這盒子裡怎麽是雙爛拖鞋呀?”小潘捧著個鞋盒子走了過來，納悶的問道。

　　我湊過身子看了下，果然裡面是雙快穿爛了的拖鞋。

　　“偷梁換柱。”我笑了笑。

　　“啥?你的意思是原本這裡面是鞋子，剛剛被人給偷了?”

　　我點點頭。

　　“不可能呀，我倆一直在裡頭看著呢。”

　　“別逗了，能那麽輕易的就讓你看到，你讓人家在這行業裡怎麽混，再說了，人這麽多，隨便來個新手估計你也發現不了。”

　　“有這麽多小偷嗎?”小潘有些納悶。

　　“不一定非得是小偷才偷，有些喜歡貪小便宜的，瞧著咱們忙不過來，能順手拿一雙就拿一雙。”

　　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大多數還是抱著這個想法的，真正的小偷一般也是偷些值錢物件。

　　“那你站那麽高，也看不到嗎。”

　　我笑著從凳子上跳了下來，道，“我得盯著這麽多人，他們只需顧著我們幾個人，這能一樣嗎，再說了，我們都有分神的時候，不能無時無刻的盯著，就比如說幫人家拿鞋子，牽袋子，收錢。”

　　“也是。”

　　“這一上午吧，我估摸著七八雙得損失咯，甚至十幾雙。”

　　“這他媽，那不得十幾二十雙白賣了。”

　　“沒辦法，偏偏是人多的時候店裡越容易來人，你瞧這現在沒啥人了，路上的人反而不怎麽進來，慢慢來吧，等你們過兩天熟悉了，也就好些，只要眼睛能時不時看向他們，有些人就不敢輕舉妄動，你一直背向著他，才會讓一些人有可趁之機。”

　　小潘點點頭。

　　才剛說完還沒隔多久，就在下午三點多的樣子，店裡再次忙碌的不可開交，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身邊跟著位差不多同齡的朋友，挑挑選選好一會兒，連帶著鞋盒子一起拿到店門口左側再次試穿起來。

　　兩人交頭接耳討論一番，試鞋子的老婦人臉露滿意神色，我想著她應該是要買了，便將撇向她的眼神收了回來。

　　不曾想，二人沒有過來拿袋子也沒付錢，直接抱著鞋盒子就這麽揚長而去。

　　我有些惱火，這麽明目張膽?

　　快速的跑上去，我從她手裡將鞋子搶了過來。

　　“你付錢了?”

　　我臉色不太好，她被我一問有些尷尬，神情有些扭捏。

　　我看她一時不答，想著算了不與其繼續糾纏，店裡人還是很多，耽擱久了怕是因小失大。

　　我走回店門口，將鞋子拋到小潘身邊。

　　再一次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倆竟又走了回來，那老婦人手中掐著一張五十元錢，我有些好奇，還以為是她忘了給錢，被我發現又不好意思解釋，這才扭捏著回來給錢拿鞋子。

　　對於之前沒有了解事因衝動而產生不禮貌的行為，我心中有些愧疚。

　　忘記付錢了不是不可能，遇見的顧客多了，這更是見怪不怪的常事。

　　我還未開口，她也未開口，她身邊的老婦人扯高氣昂道，

“你這個小夥子，怎麽這麽不分青紅皂白亂冤枉人，你看看這五十塊，不是你剛剛找的錢嗎?”　　我被逗樂了，沒想到來這麽一出。

　　“瞧著我手上的零錢了嗎?你進來後我可還沒收到整錢，我怎麽找你錢?”

　　“你不會放包裡嗎?”

　　“你怎不說我包裡錢都是你的呢?”我調侃道。

　　“我說是我的你給我?”

　　有些死皮賴臉，我也順著她那不要臉的勁道，“這樣，你能說出錢的編號證明它是你的，我可以給你。”

　　“正常人誰會記著這號碼，你這是無理取鬧。”她指著我。

　　“那你告訴我，你們為什麽抱著鞋盒子就走?你裝鞋子的袋子呢?來我這給錢了，難不成我連個袋子都不會給你吧?”

　　“我們先給錢，然後在這裡繼續試穿了下，滿意了就直接走。”她有些結巴，還是一口氣說完了。

　　店裡不少人已經湊過來看熱鬧了。

　　“這他媽的誰在無理取鬧?為什麽這麽多人我就盯著你說你沒給錢，沒點數?”

　　“我說我給了你，聽不懂人話?”

　　“你別怎怎唬唬，你讓她說給沒給。”我指著未曾說話的正主道。

　　她有些扭捏，半天不開口。

　　“說話呀。”旁邊婦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老板，我真給了。”她道。

　　“說話憑良心。”我越加惱火，明知她是因為身邊婦人弄的騎虎難下。

　　“聽到沒?現在說的夠清楚了吧?我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會騙你這小年輕這點錢嗎?”

　　“你要在這樣我報警了。”看著她愈發無恥，令人作嘔，我威脅道。

　　“你報，我跟你講你要是不報警今天我還真就看不起你了，我倒要看警察是相信我們老人家還是信你這嘴上無毛的後生。”

　　她還是指著我，語氣扯高氣昂。

　　“一把年紀活狗身上了?好不容易能活這麽一把年紀是讓你來倚老賣老的?趕緊滾，別影響我做生意成不成?”

　　我有些不耐煩，揮手擋開她一直指著我的手。

　　“你打人?”她表情誇張，滿臉誠恐以及不可思議。

　　我愣了。

　　“你們瞧見沒，他打我。”她環顧四周，大聲質問。

　　路上行人此刻也有不少開始駐足觀望。

　　“我移開你的手，怎麽就成打你了?”

　　眼看著不知情的人越來越多，我有些怕被她鬧的黃泥撒褲襠，不是屎也成屎了。

　　“你就是打我。”她繼續用手指著我。

　　“說話要講證據。”

　　“這麽多人看到了，你還想賴帳嗎?”

　　我看了看周圍，有新來的毫不知情的，然而更多的是從頭看到尾，此刻除了小潘與濤哥幫我辯解，無人支聲。

　　“成了，不就是想要雙鞋子嗎，給你，成了嗎?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我不想再繼續爭辯。

　　“什麽意思，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拿我們當乞丐嗎?”

　　“沒這意思。”我口是心非道。

　　“我跟你講，我們是來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知道吧，現在也不是鞋子不鞋子的問題了，你動手打我了。”

　　“我沒打你。”我打斷道。

　　“大家可都看著呢。”

　　“我還得跟你道歉?”

　　“對。”

　　不可理喻。

　　“對不起，成不成?趕緊走吧，我送送您。”我打了個哈哈。

　　“你這是道歉的態度嗎?”

　　“對不起。”我假裝嚴肅道。

　　她神情憤怒的指著我，一時說不出話。

　　我將鞋子裝好，交到她手上，擺出請的動作，道，“您忙您的，我做我的生意，成不成?”

　　“你！我跟你講，這事沒完，你趕緊報警。”

　　“沒意思，要報警你就報，警察來了就算讓著你老人家點，我也有我的道理。”

　　“就你有道理?”

　　“有沒有做虧心事大家心裡都明白，你可以說你的，我也可以說的，問心無愧。”

　　我不再看下她，自顧自道。

　　“不報警是吧，也可以，我明確跟你講這事兒沒完，你等我叫人來，就你這幾個外地佬，還打我身上來了。”

　　她轉身離開，邊走邊放狠話，嘴裡時不時還罵罵咧咧。

　　“偉哥，這……?”小潘沒有經歷過與顧客爭吵，之前一時插不上話，此時有些欲言又止。

　　我點上一支煙，坐在凳子上，緩緩道，“大家都是一張嘴，黑能說成白，白也能說成黑，爭吵不出結果的。”

　　“可這樣，咱又虧鞋子又得道歉?”

　　“可不止呢，能聽見人說要叫人來收拾咱這些外地佬。”我笑著打趣道。

　　路上圍觀人群中擠出一個身影，隔壁的老鄉，他遞給我們每人一支煙。

　　我抬頭接過，他態度謙遜的來了，我本想打個招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叫我老彭就行。”

　　我點點頭。

　　“要幫忙嗎?”他沒有安慰什麽，只是這般問道。

　　“應該不用，等下我跟海哥打個招呼。”

　　“好， 到時候需要的話，來打個招呼就行。”

　　我笑著點頭示意感謝。

　　圍觀人群並沒有散開，隨著兩老婦人離去，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談話聲音愈來愈大。

　　“剛剛那老太婆，經常在這附近小偷小摸。”

　　“你也認識?”

　　“可不是，都出名了。”

　　“她就這附近小區的，半個小區的人都知道她手腳不乾淨。”

　　“我就是那小區的，你是不知道，誰家要是放在外面曬點吃的啥的東西，她看見就得順手拿上一點，小區公共的更別說了，能拿的恨不得全部褥回家。”

　　“是啊，每個月都見著她在物業罵罵咧咧。”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勒。”

　　……

　　眾人似乎準備說個不休，一邊扒著老婦人不堪的老底，一邊對她行為各種批評指責。

　　我默不作聲，低頭抽著煙，濤哥開口對眾人道，“人都走的不見影兒了，說這些還有啥用。”

　　眾人尷尬的停止了討論，該走的走，該繼續試穿的繼續試穿。

　　有著同伴的，在一起出門後，還在低聲竊語討論著之前中斷的話題。

　　我笑著看著他們的身影。

　　人們是否都這般?惡人或者說是惡魔在時，都在明哲保身不敢高聲語，恐將禍水引給自己，惡魔擊退，或者惡人瀟灑滿意而去，又都化身審判者，高談闊論此人行徑何等不堪。

　　此時此景，他們在我眼中猶如一群跳梁小醜，那些從頭到晚都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的人，被襯托的竟這般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