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志之,這根狗尾巴一般模樣的東西就叫菖蒲,味苦性溫,以一寸有九節者最良,故又名‘九節菖蒲’。
此物可辟邪驅痛、清瘟殺蟲……話這兩娃娃你埋伏在荷花池邊沒怎麽遭受蚊蟲叮咬之苦吧?
還不趕緊謝過這位恩人?”
只見那道讓意地撚著唇邊的髭須,搖頭晃腦得衝著楊從循顯擺。
“菖蒲這玩意兒雖不罕見,然眼前這種紅心狗尾金線菖卻僅有蘇杭之地才有出產。
看來許家修造園林之時當真舍得下本,居然還曉得從江南水鄉移栽幾株菖蒲回來。”
完,那老道用腳輕輕碰了碰岸邊地上那個正用一對生有蹼爪的前肢緊緊抱住鴨子般腦殼,一尺來長的身子縮成一團,正不住瑟瑟發抖的黃毛水怪。
“這水裡的東西名疆鴨怪’,乃是一種生長在江河之中的異數。
因其逐水草而巢居,五行屬木,故可用庚金劍氣困之。”
著,那老道突然斜了楊從循一眼。
“娃娃,瞧你先前出手降妖也算有些法度,這金克木的道理你該曉得吧?
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麽是庚金劍氣,老道我忙得很,可沒有閑心替外人管教徒弟。”
楊從循聞言頓時一臉黑線,卻依舊稽首施禮道。
“前輩玩笑了,這庚金劍氣的名中雖有一個劍字,卻並非由劍所出。
須知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對應一處髒腑。
《黃帝內經》既載:‘肺主呼吸,有肅降收斂之意,故肺屬庚金’。
因此這庚金劍氣便是‘修行之士’運轉胸腹之間的真氣吞吸吐納之後,自肺底吹出的那口凌厲殺伐之氣。
方才道長您先吞吸酒液,而後化虛為實,以酒水為劍,截斷水中妖物的歸路,慈修為之深,真是令晚輩欽服。”
那老道聽了楊從循的回答,居然頗為意外得將其上下打量起來。
“別看你這娃娃一身修為平平,眼力見識倒真不差。
那娃娃,你師父是哪個?他倒真將你調教的不壞。”
見那老道提起自己的師父,楊從循連忙再度躬身施禮,而後不卑不亢得言道。
“有勞前輩動問,家師尊諱上青下陽,眼下正在昆崳山煙霞洞中養靜。”
誰知楊從循話音剛落,對面那老道卻猛然間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我還當是誰,原來是青陽那老貨。
這老東西的嶽倒真是不差,竟然還撿了娃娃你這麽個聰明伶俐的徒兒。”
見對方竟然對青陽子口出不遜之言,楊從循頓時將眉峰一挑。
“晚輩對前輩一向恭敬有加,卻不知前輩為何要口出狂言,辱沒家師的名諱?!
前輩若再不修口德,可不要怪晚輩失禮冒犯了。”
那老道聞言頓時一愣,接著就圓睜二目,惡狠狠得瞪著楊從循:“那娃娃,你可知老道是誰麽?”
“任你是誰,也不可對家師口出不遜!”
被楊從循這一嗆,原本滿面怒容的老道竟然浮現出幾分讚許之色。
“真是後生可畏!別你這娃娃倒還有幾分膽色。
行,瞧在娃娃你的面子上,這回老道我就不那青陽子的壞話了。
不過娃娃你可以回去問一問你那師父,看他平時又是怎麽稱呼老道我的。”
完,那老道面容突然一肅:“這許員外家的買賣雖是老道我接下的,但這幾日房間屋後的搜索布置都是娃娃你們兩個做的。
這一切老道我都看在眼裡,就算最後沒有老道我出手,你們兩個娃娃多半也能擒下這鴨怪……這筆功勞老道我不搶你們的。”
見老道出手相助卻並不居功,楊從循欽佩之心頓時油然而起。
“前輩您這是哪裡話,最後如不得前輩出手相助,晚輩兩人定要多費周章才能僥幸功成。
再如何,這降妖的頭功也得算在前輩身上。前輩……”
楊從循剛的一半,對面的老道卻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
“既然娃娃你硬要把功勞記在老道的頭上,那老道就厚起臉皮跟你討一個人情。”
罷,也不待楊從循答話,那老道突然身形一長,伸手從地上撈起那個不停發抖的‘鴨怪’,心翼翼得將其一對後腿捉住,而後衝著楊從循輕輕一晃。
“此獸後腿腿彎處各有一根毒刺,先前許大戶之女所中之毒,即是此物。”
只聽那老道緩緩言道:“想必青陽子應該教過你,地萬物,互有生克。
凡毒蟲所居之處,百步之內必有克制其毒之物。
這鴨怪雖有劇毒,但此毒卻並非由鴨怪自身而生,而是它從日常所捕食水蛇蜈蚣等毒蟲身上擠壓而來。
因此這鴨怪的幼獸身上就無毒,為了保護幼崽安全,常常需要母獸用喙擠壓腿彎處的毒囊,將自己收集的毒液擠出來喂給幼獸。”
到這裡,老道幽幽一歎:“雄起雌伏本是道,然這雌獸雖性柔弱,一旦為母,往往卻要比雄獸剛強許多。”
罷,老道一指白玉澡盆邊上那幾株‘紅心狗尾金線菖’。
“這便是許大戶家中為何會有等閑難得一見的‘鴨怪’流連的原因了。
這幾株菖蒲便是這頭雌鴨怪甘願豁出性命來看守的寶物。
為得就是在喂食幼獸毒液的過程中,一旦幼崽身體扛不住毒囊中的劇毒,於緩急之間,還可用此物來救其一命。”
見楊從循似有所悟得點頭,老道欣然一笑。
“如老道所料不差,這雌鴨怪並非有意要傷害許員外之女,而是見其隨手彎折這澡盆邊生長的菖蒲,不得不出手護寶罷了。
其行雖惡,然其情卻可憫。
咱們出家人須時刻以慈悲為念,且饒它這一回吧。”
一席話完,老道衝著站在一旁的楊從循點零頭。
“取一株紅心狗尾金線菖,將其莖節與五瓣新蒜,半兩綠豆並兩枚生雞卵一起搗碎舂汁,再將所得藥湯調水內服,即可解許府千金身上之毒。”
罷,老道足尖一點,懷抱鴨怪凌空飛起,轉頭衝著楊從循大笑道:“友且珍重,咱們後會有期。”
就見老道馮虛禦風,在空中遙遙幾個幾步就站到許家那高逾越兩丈的院牆之上。
突然老道右手袖子向後迅速一卷,有一個沉甸甸的布包“嗖”得一聲凌空射來。
只聽“當”的一聲巨響,那布包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砸起了無數煙塵。
就聽老道的聲音遠遠傳來:“本次除妖之功全在道友身上,老道無功不受祿,這一百兩紋銀的禮金還望友代老道完璧歸趙。
不過老道生性好酒,臨行前許家贈得那壇陳年老酒已經讓老道我喝完了,且恕老道無法退還。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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