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女媧族不過只是一個跟隨殷太師出征東萊的小部落。朝歌被攻破後,族長決意追隨太師到天涯海角,所以族人也都跟隨上船。
然而等我們從葫蘆嘴下船之後,族長卻突然通知大家就地留下不跟太師他們走了。等太師他們走遠之後,祭司大人才告訴我們這樣一個噩耗,女媧大神她,她消失了……”
淒然欲泣的博烈覺昌告訴楊從循與胡三,她們女媧族之所以用女媧後裔身份自居,憑的就是她們這一族從‘炎黃融合,八賢並立’開始就一直供奉女媧為祖神。
作為女神最忠實的信徒,上千年來媧神一直眷顧著她的子民,部落中的祭司時不時就能從女神得到珍貴無比的神諭。
一切都在女媧部落於葫蘆嘴登陸之後變得一團糟,剛剛棄舟登岸的那天晚上,在海上風浪顛簸了半個多月的祭司頭一沾枕就疲憊不堪地闔上眼睛。
然而就在女祭司似睡非醒之際,她突然‘聽’到女神以一種無比幽怨惆悵的口氣在其耳邊低語:“要是再有些金子就好了。”
這條沒頭沒腦的神諭登時就將朦朧之中的祭司驚醒,可祭司無論如何虔誠祈禱,已經庇佑女媧部落一千多年的媧神再也沒有回應過她的子民!
女媧部落的女媧娘娘……丟了!
“既然娘娘丟了,那我們就要找到娘娘!雖然娘娘已經不再回應大祭司的祈求,可祭司她卻依稀能感覺到娘娘身上的氣息往營地北方去了。於是我們全族就這樣跟在祭司大人身後,鑽進了這片莽莽森林。”
就這樣,虔誠的部族義無反顧地鑽進森林,拚盡全力地尋找她們的娘娘。
只是,一股沒有來由的不安始終縈繞在部族祭司的心頭:部族每在密林中前進一日,女媧娘娘留下的氣息就越淡。
“難道……娘娘她竟然不幸隕落了?不,這不可能!”
然而該來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當女媧族進入這處後來被稱為‘格格坳’的山谷之後,部族的女神祭司竟然在也分辨不出一點兒女神的氣息。
女神消失、口糧斷絕、嚴酷漫長的寒冬,層出不窮的猛獸……一切都嚴重威脅著不足五百人口女媧部族。
為了能存續部族,同時還要守護住一切有關女媧娘娘的秘密,女媧族長忍痛做出一個決定。
她將包括自己兒子在內的所有男丁全部趕出部族,命令他們外出尋找其他散居在附近密林當中遊獵部落。
這些男子向周圍的其他部落帶去這樣一個信息:有一群貌比天仙的仙女突然出現在原本無人生活的格格坳當中!
這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當一個人發現一堆金子,他首先想得是如何把這些金子全部搬回自己家;
當兩個人同時發現一堆金子,他們首先想得卻是如何阻止對方把金子拿走!
這就是人性。
孤立無援的女媧族如果被某個遊獵部落暗中盯上,必定難逃舉族覆滅的下場。
唯有主動將自己暴露給多個遊獵部落,令這些素有積怨的部落各自提防,才能給女媧族爭取到閃轉挪騰的空間。
幸運的是,此時女媧族只有女子沒人男人的特殊性別結構以及那些與骨箭木棒石斧相比,顯得鋒利無匹的神劍聖刀(青銅刀劍),成功地令其他遊獵部落相信格格坳中的女媧族就是由下凡仙女組成的部落。
於是,敬畏天仙的遊獵部落恭順地獻上格格坳急缺的物資:乾肉、獸皮以及極少量從山岩縫隙當中撿來的岩鹽。
得到物資補給的女媧族終於成功渡過在格格坳的第一個冬天。
然而任何獲得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當女媧族成功在格格坳中立足之後,這些女孩愕然發現附近山林中的十幾個遊獵部落都把自己當成天上下凡的仙女來崇拜。
換句話說,如果格格坳不再‘扮演’下凡的仙女,就會被這些遭到愚弄的遊獵部落攜手撕碎!
“於是,這個為了一時糊口而編造的謊言,就這樣一直流傳到今天。”
好不容易結束這一段漫長且感傷的回憶,抬起手背輕擦兩下眼圈的博烈覺昌衝著早已聽到渾身僵化的楊從循和胡三一笑:“按理不該給你倆主動提起我族的機密,但是看在你竟然尋回我族失落已久的七竅玲瓏心的份上,也隻好破例告知些許。”
說罷,博烈覺昌朝楊從循微微一笑:“差點忘了,眼下倒有一件小事需要麻煩楊郎君……待會兒扎克善回來,郎君可否替咱勸說一下扎克善?”
“勸,勸我娘?”
只聽博烈覺昌咧嘴微微一笑:“自從女媧族定居在這格格坳中,我的族人一天比一天減少……現在外面那些圍著木屋居住的格格們,幾乎都是我們從附近部落中帶回的孤兒寡母。這些人雖然頂著格格坳的名頭,卻和當年的女媧族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然而你娘扎克善她與這些人不同……”
就見博烈覺昌一臉希翼地看著楊從循:“扎克善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每一點成長我都看在眼裡。”
激動不已的博烈覺昌越說越是興奮:“那一天,我驚喜地發覺扎克善竟然已經具備接受轉生考驗,晉升成為女媧部族最神聖的女祭司的資格。在恭喜扎克善修為大漲之後,我主動開口提及這個轉生考驗……”
說著說著,博烈覺昌突然將頭直直地扭向楊從循這邊:“可是扎克善卻以你們母子兩人多年未見心中著實牽掛,恐難專心修行迎接考驗為由拒絕了我。現在好了,楊郎君你恰如其分地趕到了格格坳……等你們母子倆見上一面, 就讓扎克善她來我這裡接受轉生考驗吧。”
許是聽到太多有關女媧族的秘辛一下子接受不了,直到此時楊從循方才後知後覺地從博烈覺昌口中聽清那個考驗二字之前跟的限定語,居然是‘轉生’?
“轉生?我娘她活得好好地為啥要轉生?”
而博烈覺昌則被楊從循的問題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這傻孩子,轉生就是長生啊。難道你就沒發覺我方才跟你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兩千多年之前的事情麽?”
只見博烈覺昌以手掩口咯咯嬌笑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不進行轉生,那我又是如何活到這兩千多歲的年紀?難道你沒聽過我們女媧族的拿手本領麽?”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在楊從循心底悄然而生:“你是說,女媧造人?!”
博烈覺昌一聽‘女媧造人’四字,登時就興奮不已地連連點頭:“可不是怎地。”
只見博烈覺昌笑著笑著,突然用雙手一前一後地扶助前頷後頸,而後猛地將頭向上一拔。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博烈覺昌這一下居然將自己的首級拔了下來,一個無頭的腔子就這樣直挺挺地用兩隻手托著一顆正不住咯咯嬌笑的螓首,舉到楊從循面前。
就見那顆托在掌心的螓首衝著楊從循俏皮地一擠眼睛:“楊郎君可看的仔細了?我就是一個‘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