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書中寫到壺中老鬼劉兆璘為了撮合徐少遊與春妮兩個,而絞盡腦汁得為雁翠兒(春妮)贖身脫籍。
最後老鬼不惜以投靠入夥的方式邀請楊從循他們出手搭救。
當然了,楊從循他們最後采用的法子……比較極端,也比較有技術含量,總之就是一般人不太能弄成功的辦法。
於是乎,有一個長著老虎腦袋的好事者言於咱:“現在網上不都流行那個什麽穿越麽?
要是有誰穿越了,然後看中一個瓦子裡的姑娘,想給人家贖身脫籍,你有沒有比較好操作且花錢不多的方法啊?
你乾脆就在番外裡寫寫這個吧,興許能給小說拉點推薦票啥的。”
你說這人都穿越了,不趕緊想著造反爭霸。
反而一天到晚得混在秦樓楚館之中,這不丟穿越者的臉麽?
……什麽?
你們真給推薦票?要是寫得好,還能有月票?
咳,那個……來人啊,筆墨伺候。
不貧了,說正經的。
想要用最輕省的法子幫一個姑娘贖身脫籍,你首先得知道你穿越去的是哪個朝代。
這才好對症下藥,找到最省錢省力的法子。
說起這秦樓楚館,在上古時代是不存在的,直到先秦時代才首次出現。
其始作俑者便是齊國第一賢相管仲。
據《戰國策·東周策》記載:“(仲)使齊桓公作宮中七市,設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佐軍國”。
從那之後,所有秦樓楚館的從業者都拜這位管相公為祖師爺。
鴇母求其庇佑發財,姑娘們則求其保佑能早些脫離火坑。
在這一時期,從業者屬自由職業,‘女閭’來去全憑自願。
據《史記·貨殖列傳》記載:“夫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心招,出不遠千裡,不擇老少者,奔富厚也。”
前面都是廢話,核心就是最後四個字‘奔富厚也’(奔錢兒來的)!
等時代進入動蕩不安的東周戰國時,事情開始有一些變化了,這一時期出現一些非自願的從業者。
比如在戰國時期,如何‘攻滅一國’的技術指標,主要有‘陷國都,俘名王,焚宮室,毀宗廟,收版籍,獻禮樂’等等。
用現代話翻譯一下:咱要是有朝一日能把東邊那個‘腳盆雞’給辦了。
這領頭的鬼子要抓,拜鬼的髒廟要燒,而那些先前一直住在硬盤裡的女神們,這時就可以全都登記造冊,擇其顏色上佳者帶回來。
按照功勞大小,大家你一個我兩個得分一分了。
行吧,不管這時的從業者到底是自願還是非自願。
從春秋戰國開始直到兩漢結束,這一時期的解決方法都比較簡單粗暴。
一切全部明碼標價,只要給足錢,人就是你的,也沒有後來贖身脫籍那些破事兒。
總之一句話,有錢就行!
此外,這一階段對穿越者也比較友好。
只要能以唇舌打動一國君主,那賺錢發財封侯拜相都是分分鍾的事情。
譬如蘇秦等輩,可身佩六國相印,一時風光無兩,堪稱‘嘴炮王者鍵盤俠’的年代。
還不知道該怎麽操作的,咱建議你參考一下黃易老先生的《尋秦記》,比對著男主項少龍的人生軌跡,按部就班得來。
說到這裡,項兄他最後到底娶了幾個絕色美女來著?記不太清了,至少五個以上!
等時間進入放蕩不羈的魏晉南北朝,事情就開始變得有點惡心了。
比如魏國的建立者曹操,他就老喜歡惦記別人老婆,靠一句‘汝妻子我養之’,橫行長江以北,令人聞之色變。
以至於繼承魏國而建立的晉朝,打頭幾個皇帝基本都喜歡這調調兒。
就以晉武帝司馬炎來說,在他爹司馬昭時,西蜀後帝劉禪就投降了。
這使得使一大批顏色上佳的四川妹子(原劉禪的嬪妃女官)進入司馬氏的后宮。
等到司馬炎消滅東吳,三家歸晉,吳主孫皓投降,這孫皓后宮的五千江南佳麗也被司馬炎收入后宮。
於是乎,中國歷史上有明確記載可查的最大型后宮誕生了。
囊括南北佳麗近萬名……就算司馬炎他一天換一個,那也得排整整二十七年!
如此之大的后宮團隊,就連一向嗜好女色的司馬炎也挑花了眼。
所以他乾脆就不挑了,天天乘一輛羊車在鱗次櫛比的后宮裡閑逛。
這羊車停在誰門前,他就在誰房中過夜。
‘鹽汁撒地,竹枝插戶’,說得就是當時后宮女孩們爭相吸引羊車的情景。
上邊有這位司馬炎帶頭,底下的各級公卿顯貴與地方上世家大族都開始瘋狂搶奪民間絕色女子,充當家妓享樂。
然而以西晉當時的財政實力,根本養不起這麽大的后宮。
再加上後來繼承司馬炎之位的惠帝司馬衷性格懦弱,皇后賈南風既醜陋又善妒,就把后宮女人們全都趕出宮去了。
說起這個賈南風,晉書上說她‘身材短小,面色烏青,下唇包上,鼻孔向天,眉間墨記’,簡直不像是人類的面容。
這到底是不是史官的醜化不得而知,但這個賈南風的智力一定堪憂。
據說賈南風仗著娘家的實力,在外把持朝政,在內大肆蓄養面首男寵……
這些倒還罷了,關鍵是這賈南風的妒忌之火簡直太強。
這惠帝司馬衷的那些妃子,哪個懷了孕,賈南風就跑去毒打哪個,非得把人家生生打流產不可。
話說你倒是留下一個聽話好控制的啊,不然等司馬衷他一命嗚呼了,你這個先帝皇后不就成別人砧板上的肉了麽?
正是由於賈南風的妒忌,司馬衷的幾個兒子都沒能成功活下來。
等司馬衷駕崩,幾個有意爭奪天子大權的司馬氏王爺掀起‘八王之亂’。
而賈南風也在這場變亂當中被趙王司馬倫用毒酒鴆殺,連帶著整個賈氏一族都被殺的一個不剩……我說什麽來著。
說得有些跑題了,作為讀者的你只要知道在‘八王之亂’後,西晉由盛轉衰,財政收入銳減。
不但皇帝后宮的編制被壓縮到極致,就連下面那些世家公卿的家妓數量都有政策限制。
比如南齊時,朝廷明文規定:‘士族子弟官位不至黃門侍郎(從二品)者,不得蓄養家妓’。
而官位在黃門侍郎之上的階層,可蓄家妓養數目也按等級有明確限制。
這項政策直接導致中下級士族們的家妓群體瓦解。
然而等待這些苦命女孩的命運並非尋個好人家嫁了,而是被登入樂籍,由朝廷派官員統一管理,開始承擔花捐雜稅的重任。
順便說一句,南梁《萬山見采桑人》一詩中有:“倡妾不勝愁,結束下青樓”兩句。
說得就是這種因所侍奉的官員倒台失勢而大批女孩哭哭啼啼得進入官娼的場景。
從此,‘青樓’這個風月場所的專用名詞就正式登上歷史舞台。
多說一句題外話,這段時期的顯貴豪族普遍不拿家妓當人看。
比如那個和王愷鬥富的石崇,它就幹了一件很缺德的事情。
為了逼著前來家裡做客的王導王敦兄弟喝酒,石崇安排自己的家妓給倆兄弟端酒,人家不喝就殺這端酒女孩。
第一杯酒沒喝的王導一看石崇真的將方才給自己端酒的女孩殺了,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這第二杯酒就端起來皺著眉頭喝了。
可他堂弟王敦一直不以為意,一連端上三杯酒都一滴不碰。
末了還對勸自己飲酒的王導來上一句:“它(石崇)殺自家人,與我何乾?”
(王導王敦出身實力江南第一的王氏家族,是當時數一數二的大士族,‘舊時王謝堂前燕’說的就是他家。
這哥倆因為好修丹鼎,所以不喝酒)
真要攤上像石崇這樣殘忍無情的主人,可能還是進官娼更好一些。
好,以上是這一階段的背景介紹。
在這一階段,想替一個女孩贖身脫籍,有‘文武’兩條路可供君選擇。
這‘文’路易操作見效快,但缺點是要趨炎附勢地跪舔那些掌權的豪族,多半不受自命狂霸酷拽炫的穿越者待見。
那麽‘文’路是什麽呢?
思維敏捷的同學一定能想到,那就是給那些縱情酒色的達官貴人調製紅丸等各種促興劑。
如果能在穿越前獲得相應知識積累,想一劑而紅,簡直不要太輕松。
屆時想給誰贖身脫籍,那就是幾副藥的事情。
甚至可能將對方拍得好了,人家大手一揮,直接就送你兩三個!
就比如那個逮誰就跟誰誇富的石崇,如果王敦肯以喝酒為交換條件救下那個給自己端酒的女孩,估計石崇連個嗝都不打,就揮手放人了。
既然說到盛行服用丹藥的那魏晉南北朝,像‘五石散’這種級別的大殺器是絕對繞不過去的。
根據後人考證,‘五石散’主要是將石鍾乳,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紫石英等五種礦物放在乳砵石缽中,再用礜石製作的藥杵慢慢碾磨而成的混合粉末。
這礜石,其實是硫砷礦石。
而‘五石散’的核心原理,就是利用上述混合礦物在研磨時發生放熱還原反應,將礜石中處於化合價態的砷,還原成單質砷。
待服下含有少量單質砷的‘五石散’後,人體就會出現慢性砷中毒反應,具體表現為皮下毛細血管擴張,神經興奮,男女欲望亢進等等。
反應原理雖然簡單,但‘五石散’卻一點都不好配製。
一旦在研磨石粉的時候,沒控制好研磨速度,使還原出來的單質砷再度受熱氧化,那就會變成五氧化二砷。
這玩意兒還有一個響當當的名頭,叫做砒霜!
這就是為啥那些常嗑‘五石散’的魏晉名士,全都一個賽一個得短命。
一包砒霜服下去,以當時的醫療水平,想救都沒法子,登時就得升天。
與動不動就要命的‘五石散’相比,現代那些補腎養身方子,簡直就是碾壓級別的仙藥。
再不濟,你也該從電視廣告中聽過‘六味地黃丸’的鼎鼎大名。
一盒八丸連補帶養夠吃四天才16塊5,上哪兒找這麽經濟實惠的藥去?
說完文道,再說武途。
與‘文’路相比,‘武’路的難度大見效慢,需要穿越者捏著一雙拳頭生生砸出一片天地來。
但這樣做的好處也很明顯,‘武’路一旦成功,那就盡展男兒抱負,一時風光無限。
頗為有意思的是,因為南北朝時期,那些世家豪族的生活普遍腐化。
這導致在王朝立鼎之後,這正規軍隊的戰鬥力會迅速衰退,不出三十年就變得不堪一擊。
穿越者要是能抓住這個機會,往往能鑄造出屬於自己的軍事神話。
比如南梁的少年將軍陳慶之,就曾率領七千府兵北渡長江直取洛陽。
陳慶之他一路經四十七仗,下三十二城,共擊破十五萬北魏軍隊,留下‘千軍萬馬避白袍’的傳說(陳慶之好穿白袍)。
有意思的是,陳慶之他是最符合世人心目中‘羽扇綸巾’的儒將形象。
據史書記載,陳慶之身體文弱,既不能拉弓也不善騎馬。
如果這點是真的,那對想走‘武’路的穿越者真是一大利好消息,最起碼不用刻苦鍛煉身體了。
一轉眼就進入隋唐宋時代。
這一時期,楊廣(隋煬帝)置十二教坊於洛陽,而李三郎(李隆基)設梨園於禁中。
在此影響下,前後沿襲上千年的官妓制度逐漸成形。
不過在這一階段,官妓屬於‘公務員’,主要負責接待上下各級官員,每月都有‘官給衣糧’待遇(吃公家飯)。
等其年歲稍長,就會主動放出成為鴇母手下的民妓。
不論是官妓還是民妓,與後世苦命女子相比,此時教坊女孩們還都有一定的自由。
不但可以拿錢從鴇母那裡贖了自己的身子,想要脫籍許配良家也不算太難,只要能把之後幾年欠官府的花捐交上就準予脫籍。
比如《澠水燕談錄》中記載:“蘇子瞻(蘇軾)通判錢唐,嘗權領郡事。
新太守將至,營妓陳狀,以年老,乞出籍從良。
公即判曰:五日京兆,判狀不難,九尾野狐,從良任便。”
(不用正職領導批準,官妓脫籍這種小事蘇代市長就可以批。)
在這一時期,教坊女子自己贖身脫籍的例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在作風格外開放的唐代。
比如女詩人魚玄機,她就出身教坊,後脫籍嫁給李億為妾。
在和正房夫人大吵一架之後,魚玄機憤而出家當了女道士。
然而魚玄機這個道士卻沒修過一天道,而是成天和各路書生才子詩歌互答。
能用詩作中其心意者,可邀為入幕之賓;不中者就……給老娘趕緊滾蛋!
順嘴一提,此時還有一位與魚玄機齊名的女詩人薛濤,其處事做派也和魚玄機相似。
時人常以自己的詩作能得到薛濤點評修改為榮。
故薛濤又被稱為“薛校書”,連帶著日後的風塵女子們也多了一個“女校書”的雅號。
在這一時期,贖身脫籍都是次要的,關鍵得是如何博取人家女孩子的心。
真打動了女孩子,人和票子都是你的……這些屬於戀愛攻略的范疇,就容咱偷個懶吧。
反正現代穿越者多半都應該會哄女孩子,你當那些韓劇言情劇都是白看的?
再不濟,推薦幾部言情小說給你們,排名不分先後,《漓夢之殤》、《瀟瀟雨落澤傾心》、《午夜十三時》等等。
再接下來的蒙元是個無良的朝代。
因為朝廷規定全國風塵女子的戶籍都要報教坊司備案作為收取“花捐”的依據,而後再統一官賣給民間老鴇。
不但取消教坊女子‘官給衣糧’待遇,還要撲在這些弱女子身上狠咬一口,簡直豈有此理!
(唐宋時期,官妓到年齡轉民時不收取官賣錢,再加上之前給予的‘官給衣糧’。
女孩們只要有儲蓄從良的心,在老鴇手下乾不幾年就可以湊夠給自己贖身脫籍的錢。
而無良元朝不但不給‘官給衣糧’,反而讓這些女孩一開始就欠老鴇一大筆贖身錢。)
然而更加缺德的是,元朝當時還有“當番承應”制度。
即風塵女在忍受鴇母欺壓盤剝的同時,還要被當局統治者當成招待外賓的‘免費禮物’。
據《馬可·波羅遊記》載:“每當負有關系大汗利益使命的外國專使來到京都,照例由皇家招待。
為了盛情款待外客,(皇家)特別命令總管給使節團的每人每夜送去一個高等青樓女。
而女孩們也把這種差役看成是自己對皇帝應盡的義務,所以不收取任何報酬。”
這TM都什麽玩意兒啊!!
老馬你哪隻眼看見那些女孩樂意來著?
但在這個畸形的時代卻也催生出畸形的解決手段。
在這一時期,會說胡語能給前往元大都貿易的波斯商隊當二鬼子翻譯官的。
就可以混在商隊裡享受“當番承應”制度,趁機強行霸佔那些無力反抗的弱女子。
所以,穿越前買本古波斯語的教材看看?
不過這些穿越者也得小心注意下穿越過去的具體年代。
須知‘胡虜無百年之運’,元朝前後隻持續了九十年就全員滾蛋了。
這要是被當成蒙元舊臣落在明太祖手裡,那可夠你喝一壺的。
據《三風十愆記》載;明滅元,凡前朝貴戚勳臣子孫流寓中國者,(明太祖)即令所在編入戶籍。
其在京省,謂之“樂戶”,在州邑,謂之“丐戶”,世代不許脫籍,以示懲也。
隨著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時間又到了明清時期。
真可謂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除了“當番承應”制度,明清兩朝幾乎把元朝所有壓迫剝削風塵女子的制度都給繼承了下來。
但這還不算完。
由於明太祖朱元璋出身貧寒一生節儉的緣故,他居然別出心裁得規定。
全國的教坊樂戶女子要按人頭定期繳納一筆額外的脂粉錢,用於給后宮的娘娘妃子公主們,采買胭脂首飾。
拿人家女孩的賣身錢給自己女人買胭脂,算你老朱夠狠!
這樣一來,可就在那些女孩落入火坑的女孩身上又重重踩了一腳。
要知道,唐宋時期的花捐多數時候只是個名目,官老爺們其實並不指著拿這筆錢去做什麽事情。
而朝廷在做度支預算時,也從來不考慮花捐的收益。
屬於‘只要能夠負擔當地‘官給衣糧’支出,就有它沒它都行的一筆錢。
因此女孩想脫籍從良的時候,隨便給點錢意思意思就行。
甚至只要你有什麽能打動上官的特殊才能,那連這點銀子都不必給。
比如上文所說那個告老出籍的女孩,就是以文采(陳狀)打動了蘇學士,一文不花就脫籍了。
現在可真要了親命。
朱元璋他本人還算不貪戀女色,這攤派下來的脂粉錢也算湊合。
可從永樂皇帝開始,明朝皇帝們的后宮是一個賽一個的大,這壓下來的脂粉錢也越來越多。
雖然明代風塵女子的處境要比唐宋時期惡劣許多,但由於此時‘花錢’這種殘酷剝削的手段還沒有被鴇母們開發出來。
因此想要給一個女孩贖身脫籍,終歸還是有些辦法可想,大不了和女孩兩人一起想辦法攢錢。
這想要來錢兒,穿越者最快的途徑還是販賣紅丸丹藥。
這種事情在明代都發展成產業了……每當夜色降臨,在畫舫岸旁的燈燭搖曳處,總有‘東南西北四門大官人’開得生熟藥鋪,專賣各式紅丸丹藥,為那些漁色之徒晝夜服務。
對了,說起明代,那就得說說那出耳熟能詳的《杜十娘》。
這書袋咱就不吊了,不知道的上網一搜就有。
關鍵就想說一點:那杜十娘已蒙李甲贖身,這妝匣中又有價值不下萬金的珠玉寶石,那為啥十娘她不把李甲這負心白眼的混帳玩意兒一腳踢開,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得生活呢?
這就是因為之前那李甲並沒有多余金銀賄賂去老鴇給十娘她脫籍!
(杜十娘:“這件從良美事是媽媽你親口定下的,如果媽媽要反悔,郎君拿上銀子就走,兒即刻上吊自盡,屆時媽媽可就人財兩空!”
那虔婆思慮半晌,終於一咬牙道:“既如此,那你們公母倆立刻就走,任何衣衫頭面首飾都是休想!”
說完,就將十娘與李家兩個趕出屋外,又討來鎖頭將房門鎖上。)
那老鴇一沒給杜十娘賣身契,更沒去衙門替杜十娘脫籍,使得杜十娘她仍是一個沒有民籍的黑戶。
一個連親生子女都不敢相認,就怕再被官府套上樂籍的黑戶!!
所以十娘她才在投江前大哭道:“妾身就盼能用對你的一片真心感動公公,屆時能在你家裡給十娘留一個可避風雨的房間。”
(……憐妾至誠,收佐中饋……‘佐中饋’就是當一個通房丫頭的意思。)
離開李甲,十娘她一定會受盡世人的百般欺負凌辱……就算不為姿色,這妝匣中的珠玉寶石也會招賊人惦記。
而十娘她作為一個沒有脫離樂籍的風塵女子,連報官替自己伸冤都做不到(會被官府扣上樂戶私逃的罪名,重新官賣給另外一個老鴇)。
這天下雖大,可除了和自己有過枕席之情的李甲家,杜十娘她真的無處可去。
然而就算想要在李家為奴為婢,終究還是被受過自己接濟之恩的李甲給負了。
可憐,可歎。
等到清代中期花錢的出現,鴇母對手下女孩的壓迫剝削上升到空前的高度,這點已經在之前的延伸閱讀裡寫了,此處不再贅述。
總之就是那些苦命的女孩迭經盤剝,到頭兒這手中也剩不下什麽錢來。
此時要想替人贖身脫籍,那就得動一番腦筋了,咱的小說裡也給指了一條道兒,忘了的再去看看就好。
在明清之後,很快就是新中國的建立。
從這一刻開始,所有飽受壓迫的人們全都翻身做了主人,像秦樓楚館之類的風月場所全都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哎呦,你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介紹一個最最重要的女孩了。
她叫嚴蕊,是宋代台州太守唐仲友所管轄的一個營妓。
據說當時台州太守唐仲友很傾慕嚴蕊的才華,經常請嚴蕊至酒宴上歌詠新詞。
而這個唐仲友所領導的永康學派極其反對由朱熹所推行的理學,多次在朝堂上公然駁斥,因此被朱熹懷恨在心。
這個研究發展理學的朱熹貌似是個‘正人君子’,實則人品相當惡劣!
他最後就把主意打到嚴蕊的身上。
因為按照當時的法律,一州的太守可以招喚該州教坊女子唱曲歌舞侍奉酒宴,但不得留宿。
所以朱熹就羅織罪名將嚴蕊下獄,並對其咄咄相逼,要她承認與唐仲友有床幃之事。
可嚴蕊寧死不從道:“身為賤妓,縱與太守有私,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偽,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足誣也”。
(既然淪落風塵,就算我真和太守睡了,那又能如何?
然而是非黑白,是能信口胡說的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而朱熹因此惱羞成怒, 多次對若女子嚴蕊動用酷刑。
史書記載‘(嚴蕊)兩月之內,一再受杖,幾死’。
最後這件事鬧大了,都傳到當朝皇帝的耳中。
於是皇帝派遣當時以公正著稱的嶽霖(嶽飛之孫)來主審此案。
那嶽霖一見到嚴蕊,就很佩服她的才華,於是就令她當堂陳述自辯,從此便有那一首千古傳誦的‘樸算子’:
不是愛風塵,總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簪滿頭,莫問奴歸處。
身為一派開宗立學之人,不把心思放在如何精進學問上,竟因一己私利而去強迫弱女子來誣蔑對手,妄圖潑人家一盆私生活的髒水……我呸!
而那個唐仲友也是個縮頭烏龜,被嚴蕊以性命救下卻不思還情相報……身為須眉男兒,真是羞與此輩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