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欺瞞大人,小人前日用迷藥將吳周氏迷暈之後,就按先前教術那人所教的法子,將造畜藥餅化在水裡。待藥湯化好之後,小人……小人將那吳周氏衣衫鞋襪盡皆脫去,再將造畜的藥湯塗抹在吳周氏身上,又從行囊中取出一張驢皮給她蒙上。”
據‘驢販子’供認,這造畜的藥餅並非像通常人們傳說那樣是給被害人吞服,而是用水化成一種類似漿糊一般的東西塗抹在被害人的肌膚之上。
這樣給被害人身體上蒙一張驢皮,最後再在四肢和頭顱套上專門仿製得假驢頭和假驢蹄子。
過不了多久,這被害人就會在藥餅的作用下與驢皮頭蹄等物長到一起,變成一頭‘真正’的驢子,除非有人能破開外面的驢皮,否則絕難認出這頭驢是被造畜邪法魘住的活人。
那‘驢販子’擔心自己一個貨郎在吳寡婦家中耽擱時間過長,回頭再引來鄰居的懷疑,隻得強自按捺下色心,先給吳周氏灌服了迷失神智的迷藥,接著便給人家下藥蒙皮。
待一切草草結束後,‘驢販子’就急匆匆得牽過那兩頭驢子離開了吳周氏的房子。
在推門離去之際,‘驢販子’心中一動,連忙又轉頭對著虛掩的房門大聲致謝,不外乎是說些客套話感謝吳周氏的盛情款待,同時還假惺惺得許諾說吳周氏方才索要的布料香粉自己已經記下了,下個月自己還要打這裡過,屆時一定會將東西帶來。
‘驢販子’臨走前搞得這一手不可謂不毒,就這樣輕輕松松得把一頂‘與過路貨郎有暗約’的大帽子扣在了守節的吳周氏頭上。
這樣一旦周圍鄰居發現吳周氏突然失蹤,也只會在心裡暗自揣測那吳周氏是不是耐不住空房寂寞,偷偷跟著過路的貨郎跑了。
本村守節的寡婦與人夤夜私奔,怎說也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因此周遭街坊也不會去聲張,大家有志一同得將此事瞞了下來。
那‘驢販子’分明已經將吳周氏拐走多日,但揚州知府直到現在也沒能接到村中裡正上報走失人口的案子,可見這條毒計相當成功。
卻說那‘驢販子’在離開村子後,趕去附近鎮上購置了一輛板車,而後趕回吳周氏所在村社附近,在路旁隨便找了一處偏僻的小樹林躲藏。
待夜深人靜之後,‘驢販子’趕著驢車悄悄摸到吳周氏家門口,小心推開白日裡故意虛掩的房門,將被灌服迷藥至今尚未清醒的吳周氏抱到驢車上,悄悄趕車離開了村子。
在搬抱吳周氏的過程中,‘驢販子’驚喜得發現,在造畜藥餅的作用下,原本蒙在吳周氏身上的驢皮已經和人粘在一起,雖然還到不了血肉緊密相連的地步,但只要不劃破驢皮撕扯,外人只靠肉眼觀察,是決計發現不了其中真相的。
此外,日間套在吳周氏四肢與頭顱上的驢蹄驢頭都已經和吳周氏長在一起,尤其是那個原本松松垮垮的驢皮頭套,此刻已經被一種摸上去既軟且韌的東西撐得鼓脹了起來,無論是耳朵還是口鼻,都有幾分像是貨真價實的血肉。
如果連‘驢販子’這種鎮日和牲口打交道的販子都很難出分辨真假,那麽旁人就更難看出自己車上這頭驢其實是一個女人,看來自己多半能夠成功的把這個年輕的小寡婦拐走。
一想吳周氏那一身細滑緊致的皮肉,‘驢販子’頓時覺得下腹一陣火熱,忍不住就伸手在吳周氏的脖頸後方,隔著一層驢皮,用手細細的摩挲起來。
誰知才摸了一下,
‘驢販子’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原來吳周氏身上蒙的這張驢皮是先前教授‘驢販子’的造畜妖人送給他的。
不知道是那人有意為之,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這張驢皮後脖頸上的鬃毛已經掉得快光了……這脖子上沒毛的禿驢,豈不招人懷疑?
白天‘驢販子’光顧著察看那人給的造畜藥餅能不能順利起效,一時緊張就將這一節給漏過去了。
不得已,這‘驢販子’只能等第二天天明之後,就近尋了一家專門用豬鬃製造毛刷的作坊,掏錢向店主人買了一些上過油漆的豬鬃和一罐粘刷子的膠,而後將豬鬃裁剪成驢毛長短,粘上膠粘在驢皮之上。
還別說,這樣整過之後,確實順眼多了。
那‘驢販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用繩子將吳周氏的四肢捆上,將其偽裝成一頭不聽話的強驢,放在板車上拉進了揚州城。
那一回揚州知府將下藥造畜的‘驢販子’仔細審問了半日,發現其口供前後並無衝突矛盾之處,也能和主動出首告官的店主人的證詞對上,便將驚堂木一拍:“好個下藥造畜‘驢販子’,光天化日之下強掠民女,你眼中可還有朝廷法度嗎?左右,與我將這廝拉下去,先重打五十,再押入死囚牢,待明日午時,此犯在城中菜市口梟首示眾!”
待將渾身癱軟如泥的‘驢販子’推下行刑之後,那個出首的店主人衝著揚州知府重重得叩首道:“啟稟大老爺,小人尚有一事求大老爺做主。”
原來這店主人覺得自己日間破皮相救的行徑,雖說是一時從權,可也令吳周氏春光外泄,平白得玷汙了人家節婦的名頭,這卻不是讓人生生淹死在旁人的吐沫中麽?
正巧這店主人喪妻未娶, 這臥房中一直無人收拾打理,因此有心想娶吳周氏續弦,如今特地請揚州知府保媒主婚。
那知府一聽,也覺得是件好事,於是便點頭應允道:“你方才說得倒也在理……也罷,速著醫官用藥救醒吳周氏,屆時如她也有此意,那麽本官就替你們保媒主婚。”
當吳周氏醒來得知自己的身子都已被下藥的賊人看去時,登時就哭天喊地得要撞柱尋死,得虧是一旁的薛四爺眼疾手快,衝上前用肩膀將人猛得撞向一邊,這才將人救了下來。
這時那店主人也上前衝著吳周氏不住得打拱賠罪,指天誓日得保證今後絕對不會辜負了人家,終於說得吳周氏回心轉意,將頭垂在胸前,羞答答得點頭道:“妾身本是失節之人,且幸恩人不嫌。如今我早已無家可歸,還望恩公能給我一處容身的地方……”
後來等青陽道長遊歷到揚州之時,在衙門當值的薛四爺見是故交好友來了,二話不說就拖著青陽道長上了一家臨近菜市口的酒樓。
輪番把盞之後,薛四爺乘著酒興,將前些天破獲的這起造畜邪案一五一十得同青陽道長講了。
末了薛四爺還用手一指窗外旗杆上一個已經被烏鴉啄食掉皮肉的骷髏,對青陽道長笑道:“老陸你瞧見沒?這就是那妖人的腦袋,當時蔡大劊一刀就給砍了下來……”
卻沒想到,青陽道長根本就不看窗外那個骷髏,反而衝著薛四爺苦笑道:“老薛,不是我說你,這件事你們可辦得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