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明錦衣衛六十七名試百戶之一,徐敘征當真下過一番功夫來打熬自家的筋骨拳腳,雖不敢自誇武功蓋世,但十余個尋常漢子一起上也甭想摸到他徐敘征一片衣角。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錦衣衛畢竟是當朝聖上的禦用鷹犬……眼下九千歲風頭正盛,連熹宗皇帝都委權柄與他,錦衣衛雖不像東西廠番那樣由宮廷內宦充任,卻也處處唯九千歲馬首是瞻。
一想到這裡,徐敘征兀自憤恨難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可惱這些個東林逆黨,明擺著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讓人一指頭就戳倒在地的貨色,卻偏偏愛使那文人風骨性兒。
眼見咱手秉聖旨奉命拿人也不說束手就擒,定要先用手指著鼻子破口大罵你幾聲‘狗閹黨’,接著就抄起手邊的書本硯台,朝你沒頭沒腦地亂丟。
若是能讓硯台中新研的墨汁汙了咱的衫子面目,定要在拍手大笑幾聲‘烏嘴狗’,真真是豈有此理!”
就這麽著,徐敘征經由無數東林黨人的親手‘調教’,終於練成一門‘縱使被人迎面潑來一盆汙水,也能盡數閃開’的上乘輕功。
然而,這門輕功卻並不能幫助徐敘征逃出那堆迎面砸來的碎磚爛瓦……於是老徐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兜頭砸下的瓦礫埋了起來。
連身手敏捷的徐敘征都沒跑了,可想而知老徐他背後那兩個錦衣衛小旗,連同面對面站著的何樞夫婦丫鬟婆子,一行六七人全都被突然倒塌下來的瓦礫埋到底下。
雖然一世英名都在何家正廳堂屋這裡付諸流水,但老徐他畢竟練過……搶在碎磚拍面之前舉起雙臂護住了臉,不算英俊的相貌這才得以保全。
經歷了被掩埋最初的慌亂之後,徐敘征很快鎮定下來,先屏住口鼻呼吸,接著維持手腕臂膀姿勢不動,拚命地來回活動起兩隻手的十根手指,居然就這樣硬生生地在倒塌下來的磚瓦碎塊堆裡掏出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空洞,一對灌滿空氣的空洞!
這對空洞一經掏出,徐敘征心頭總算有了幾分底氣:“天可憐見,這兩口續命的空氣就是徐某今遭能不能重見天日的依仗,接著來就得想辦法弄掉身上這些碎磚破瓦了。”
想到這裡,徐敘征試探著活動了一下四肢手足。
雖然徐敘征身上到處都是被磚石砸得酸痛不已的青腫,但手足四肢卻無甚大礙,可以隨著心意自由活動。
徐敘征小心翼翼地抽動雙腿,將兩隻腳一點一點地往外拔……一邊往外拔,一邊用腳掌將腿腳留下的空洞拍實,確保不會發生二次垮塌。
就這樣,徐敘征一邊拔一邊拍,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將雙腿從瓦礫堆中徹底拔出,蜷縮在軀乾兩側。
四肢一脫困,徐敘征立時又有了幾分膽氣,開始用雙手一點一點地摸索試探周遭的瓦礫,終於被其找到一處‘以力加之,似可微微松動’的所在。
徐敘征屏息凝神,將周身力道暗暗凝在雙掌之間,輕輕地按在那處虛位上,猛喝了一聲‘開’,瞬間將掌上匯聚的力道傾瀉一空。
就見徐敘征雙掌所按之處的瓦礫碎石珠簾橫卷般向外倒飛出去,使得徐敘征面前猛地一空,其人就這般頭上腳下地從坍圮在地的亂石堆中跳了出來。
這久違的陽光令微微眯起雙眼的徐敘征一下子心懷大敞,登時就神態貪婪地一聳鼻翼,深深吸了一口外間清新無比的空氣。
“終於得出這石下幽暗地,直脫脫再世為人……嘶,好冷!”
沒等欣喜若狂的徐敘征闡述完這段再世為人的感慨,
一向思維敏銳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他天王老子的,咱的衣衫究竟到哪裡去了?!”
只見站在瓦礫碎石堆上的徐敘征,雙臂平舉兩腿岔開,將一身窕白還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的大好身軀顯露在半晌午的徐徐微風之中,除了左足之上尚蹬著一隻皂底快靴之外,其余之處足可稱清潔溜溜,連一條多余的布絲都沒有。
話說上一回見這副扮相是啥時候來著,中學時期去藝術館參觀大衛雕像的複製品?
不過顯然徐敘征他現在可沒有時間糾結到底誰是‘大衛’:“到底是何方高人出手,才能在不知不覺間盡數剝去徐某渾身上下衣衫?難不成……是鬼怪?!”
一想到鬼怪二字,徐敘征的上下牙頓時‘嘚嘚’地捉對廝殺起來:“難不成那鬼怪嫌棄徐某身上的衣衫塞牙,這才如烹雞拔毛般除了咱的衣服……接下來莫不是要將咱剖腹挖心了?”
時逢奸佞當道,那錦衣衛也沒了設立之初的精氣神兒,這些年更是為了拍閹黨的馬屁,個個搶著去抱魏忠賢的粗腿,著實做了不少為虎作倀的惡事。
夜路走得多了就沒有不怕遇見鬼的,一想到自己到頭來很可能被食人的惡鬼剖腹挖心,饒是一貫陰陽不忌的徐敘征也腿肚子轉筋,脫口竟喊出一聲“救命”。
若不喊還不要緊,徐敘征這聲“救命”剛一落地,自其腳下竟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個女子痛苦呻吟之聲:“救,救命!誰來救救我啊!”
要不是徐敘征四下環顧數遭也沒能找到一丁點可以遮擋其赤裸下身的物件,其人很有可能隨著方才響起的那聲呼救一個筋鬥躥到院牆外面去了。
這不成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個錦衣衛試百戶居然光著屁股從兵部僉書的家裡跳出來?!
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別說東西廠那些因為莫有雀雀, 所以一向對錦衣衛這些身體健全的武官抱有敵意的的番子了,就連自家上司,那個一心想抱魏忠賢粗腿的田爾耕都饒不了他!
雖然大家都不想承認,但這點的確是事實。
錦衣衛盡管專乾那些潛偽窺私的暗地勾當,但人家就是能在男女之防上把持住自己,從來沒有和那些因犯事而被錦衣衛扣押的犯官家眷們鬧出過男女關系不清楚的事情。
細究其原因,不外乎錦衣衛是一群直屬當朝皇帝管轄,而且還身體健全的武官……甭管是不是三更半夜,錦衣衛都有自由進出皇城,直接面見皇帝的權利。
這要是讓皇帝對他頭上那頂帽子的顏色起疑心,那這個錦衣衛脖子頂上吃飯的家夥可就不穩當了!
閑言且住,當徐敘征發覺周遭實在沒有可以供自己遮擋身體的布片帛頭時,隻好硬著頭皮蹲下身子,騰出捂住下身的雙手,朝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刨挖碎石。
隻好搏一搏了!
聽聲音,這個呼救的像是個女子……只要她不是吃人肚腸的惡鬼,那就是何家後宅的家眷。
也只能想法子跟人家賠小心,先從後宅衣箱裡借出兩件舊衣遮住了身上的醜物,再論其它!
然而那一天老天爺似乎就想跟徐敘征開一個玩笑:他剛往外扒了幾捧碎石,就從身下的瓦礫堆中掏出一條白嫩嫩脆生生,一頭還套著一隻繡花小鞋的女子小腿。
淦,怎麽這個身埋瓦礫之下女人的身上也是赤赤條條,連條絲線布星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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