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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小津抱了被褥過來,在白荷的房間打了地鋪。
窗外劃過一道銀色的閃電,很快又開始電閃雷鳴,白荷要起身去看浪和浪花,覃小津先她一步去查看,嘴裡道:“被蛇咬的人還是躺著別動好了。”
覃小津很快又回來了,兩個孩子睡得很沉,他不無羨慕對白荷說道:“小孩子怎麽可以不怕打雷呢?”
“哪有不怕打雷的小孩?只不過睡得香沒有被雷聲吵醒罷了。”白荷靠在床頭,盯著覃小津有些發白的面孔說道:“怎麽,你也怕打雷?”
覃小津悶著臉不肯應聲。
白荷了然,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說道:“怕打雷的孩子還是不要睡地鋪了吧。”
覃小津沒有拒絕,悶頭走過去,上床躺下。
房間裡留了一盞夜燈,光線暗暗的,本是好眠的時刻,然而窗外電閃雷鳴雨聲大作,讓安靜的室內顯得幽森森的。
覃小津躺在床的一側,瞪著眼睛看天花板,拳頭緊緊握著,他的思緒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打雷下雨的夜晚,他一個人躺在又大又豪華的房間裡,恐懼吞噬幼小的心靈,他很想有母親能來緊緊將他擁入懷中,然而他沒有母親,他只有姑姑。
又一聲響雷,他哭著爬下床去找姑姑,卻換來姑姑的教訓。
姑姑說:“男子漢要勇敢,是個男人就不應該怕打雷!”
他又被迫回到了又大又豪華的房間,在黑暗裡聽著窗外的雷聲,四肢百骸因為恐懼緊張到僵硬,最後也不知是麻木了,還是昏迷了——
窗外又一聲響雷,覃小津驚跳了一下,一隻女人的手從他枕頭底下伸了過去,將他摟進了懷中。
覃小津一顫,那溫暖的母性的懷抱令他緊握的拳頭松開了,然而內心又有些難為情。
一個大男人怕打雷,這多少有些難以啟齒。
然而這是幼年就已經埋在心底的地雷,在成長歲月裡一次次引爆,一次次在內心炸出更多陰霾來,無人從心底為他撐一片光亮,此刻,終於有人為他擦亮了一根火柴——
覃小津仰頭去看白荷, 女人清秀的面孔鋪滿柔和的母性光輝,年輕的母親此刻給他安定的力量,那輕輕淺淺的笑容竟抵禦了窗外的狂風暴雨——
白荷給了覃小津一個溫柔的笑容,說道:“男人怕打雷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成年人怕打雷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誰規定只有女人可以脆弱?誰規定只有小孩可以脆弱?女人和孩子也可以強大,男人也可以偶爾弱小……”
覃小津隻覺心裡有一根緊繃的弦驀地放松了,他喘出一口氣來,直起身緊緊將白荷抱住。
我們這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覃小津突然感歎文字的美妙,他覺得此生再也遇不到一個可以如此理解他的女人了,他不想失去這個女人,他的心裡越發明晰起來,他不想失去這個女人,他也不能失去這個女人。
有淚水在覃小津眼裡盤桓。
白荷能感受到覃小津此刻的心緒,她的手在他背上遲疑了片刻,終於也抱住了他。
一個柔軟又堅韌的男人讓她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