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必從見我拍頭苦思,痛苦不堪的樣子,騰出了一隻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胡公子,莫要傷神啊。”
穆必從何以知我心中所困,可我現如此,還是拆解不了這九連環,倒不如先聽穆必從說完再論。
想到這,我抬頭看著穆必從,“這叫鋼筆,乃是一洋人贈予我。”
穆必從見我突然向他解釋手中之物,半懵半懂得點了點頭。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將鋼筆收起問道。
“後來那人離去,齊佳大人不知所措,不敢向任何一人論起此事。直到那天...”
13年前,齊佳鬱恆府上。
齊佳鬱恆錦袍長靴,正於堂前寫那奏章,向朝廷喜報全家天花惡症痊愈之事。
陳風走進堂前,“齊佳兄,何以起的如此之早?”
齊佳鬱恆看了看陳風笑著說,“陳賢弟,我正趕著好時辰向朝廷報這天花惡症痊愈之事。”
陳風背著手,踱步來到堂中木椅上坐下,看著齊佳鬱恆,“此次天花毒症,好在我到之時,症狀較輕,否則,恐即是華佗在世,也無藥可醫。”
齊佳鬱恆心裡咯噔一下,他心中深知,若不是那怪人前來送藥,可能早已喪命。心中卻暗道不敢將實情告與陳風,便溫潤的笑著說:“陳賢弟醫術高明,華佗在世便是賢弟也。”
陳風聽聞此話,擺了擺手站了起來,“齊佳兄莫要再抬高小弟,你且先忙,小弟自行退下。”
齊佳鬱恆看著陳風離去,低頭看向了案桌上的奏章,他在糾結要不要將金牌之事上報朝廷。
反覆糾結中,管家前來報信,“大人,門外有一老乞丐求見。”
齊佳鬱恆眉頭一皺,“乞丐?”
“給他幾文錢,打發他離去。”齊佳鬱恆不耐煩的說。
管家應允而去。
可時,不一會兒,管家又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人,那老乞丐卻是不要錢財,隻說著可解大人之難言之隱。”
齊佳鬱恆聽得此話,又看了看案桌上的奏章,新生疑惑,莫不成這乞丐知此事?
齊佳鬱恆將奏章一收,“書房候見。”
管家應聲而去。
齊佳鬱恆心中早已想好,若這乞丐借此事要挾,他便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想罷,齊佳鬱恆將那雕獅短刀藏於懷中,把那未完奏章放進木盒中鎖好,便起身前往書房。
管家帶著乞丐來到書房,那老乞丐倒也不客氣,看到櫥下錦凳,便坐將上去。
齊佳鬱恆倒也不說什麽,笑著問道:“這位先生說,可解我難言之隱,卻不知,是何難言之隱?”
那老乞丐頭也不抬,“齊佳大人揣刀相見,卻叫老叫花子我如何言語?”
齊佳鬱恆心中一驚,心想,這老乞丐倒是好生了得,我懷中藏刀之事他亦知曉,看來確是高人。
便將懷中寶刀取出,遞給管家,示意管家離去,向老乞丐拱手行禮道:“齊佳鬱恆有眼不識泰山,作小兒之戲。還望莫要見怪。”
老乞丐擺了擺手,抬頭看著齊佳鬱恆,“今日我來,是為了解你金牌之禍。”
齊佳大人聞後大驚,忙檢查書房門有無關好,窗外有無人偷聽。
一番檢查後,齊佳鬱恆行至老乞丐坐處,抱臂彎腰道:“老先生,此事非比尋常,你卻是如何知道!”
那老乞丐站起身來,“天之有命,地之有數。”
齊佳鬱恆不解的看著老乞丐。
老乞丐接著說道:“莫要再問我如何知卻此事,我此番前來,便隻交予你三隻布袋。此三隻布袋可保你全家老小32口人之性命。”
齊佳鬱恆聽聞此言,轉念一想,“不對啊老先生,我家中算上家仆傭人,乃是33口人啊。”
老乞丐沒有理會,從懷中掏出那三隻布袋,“這三隻布袋之中白色、黑色,乃你可用;這隻紅色,你需要替我放到一個地方。”
齊佳鬱恆接過布袋,仔細打量,驚奇的抬頭看著老乞丐:“老先生,這布袋中卻是何物?”
“能救你命的東西。”老乞丐背著手說道。“這紅色布袋,你要替我送入皇宮之中,放入那九龍壁之中!”
齊佳鬱恆大吃一驚,心想這怎可能完成,我若不受召見,連皇宮都進不了,卻如何前去安放此物。
“老先生,這紅色布袋,我確實是難以前去安放。”齊佳鬱恆拱手道。
“那是你之事,與我無關。我既已將布袋交出,便已無牽掛,你若想活命躲過此劫,務必要按布袋之中所言行事,否則將大禍臨頭,紅色布袋你斷不可拆開,切記切記!”老乞丐踱著步打開書房之門,輕聲說道。
留下齊佳鬱恆一個人,木楞在原地。
晌久,齊佳鬱恆才反應過來,心生好奇,打開了白色的布袋,取出了裡面的字條。
字條上寫道:“金牌之事不可報於朝廷,朝廷聖旨到時,旨到即行。可換全家32口人十三年無憂。”
........
“接著說啊!”我看著穆必從說道。
“胡公子,接下來我便不知了,齊佳大人也未與我提起。”穆必從說道。
我心想,這不是還是一無所知嗎?
我定住神,開始做冷靜思考。
朝廷聖旨是讓齊佳鬱恆殺妻,這個當天我就便知。
可是殺妻,跟齊佳鬱恆全家性命有什麽關系呢?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陳風!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陳風。
陳風當日說過,親眼見到齊佳鬱恆殘殺妻子,莫不是,當眾殺妻的目的,是為了讓陳風看見?
陳風看見,一怒之下,離開了齊佳鬱恆府?
陳風若是不離開,倒會如何?
做府醫?對,陳風說過齊佳鬱恆曾邀請他做府醫。
陳風若做府醫會發生什麽?被慈禧召進宮?
可陳風既然做了府醫,便不會名揚松江,朝廷亦不會知道有這個人,何談被召?
思考的方向錯了。
要注意的是陳風離開齊佳鬱恆後的事。
按照陳風的說法,他離開齊佳鬱恆後,前往松江,醫名傳天下後拒絕奉召,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了半輩子,隻想著婉兒苟活於世。
他跟我說過,從未想過改變。
直到,遇見我?
難道,殺妻是為了陳風?逼走陳風只是為了讓陳風遇見我?
我,難道才是這所有問題中的關鍵所在?
假設這事中所有人的命運都是必然的,那這些必然,到底由何而來?
難道是另一個很像“我”的我,一手安排了所有事?
不對,齊佳鬱恆殺不殺妻,與陳風走不走沒有必然聯系,除非,除非所有的方法都被試過了。
我起身,走進車中。
看著陳風,陳風也看著我。
“瘸子,我要問你一件極其重要之事,請你想好了回答我。”我冷峻的說道。
陳風與柳幼南明顯一愣。
陳風點了點頭,“知無不言。”
“如果齊佳鬱恆十三年前沒有做那件事,你會離開蘇州府嗎?”我問道。
“啊?”陳風被我問的有點不知所以然。
柳幼南聽見我說齊佳鬱恆,急匆匆的問道:“十三年前,父親怎麽了?”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陳風杵著拐杖,想了很久,道:“應是不會。”
我的猜想實現了,殺妻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陳風離開,而能讓陳風離開的方法,亦只有一個。
那人定是知道這其中因果,故布袋之中才有此之言!
可是,到底是什麽人才能做到如此未卜先知呢?時空穿梭?時空裂痕?
不知是車輪軋上了石頭,還是驚馬錯失了前蹄。
馬車突然傾翻。
我一個沒站穩,自顧的向後倒去。
這一倒,我意決不輕,“嗡”的一聲悶響,卻是好生疼痛。
“胡不愚!”一個聲音叫醒了我。
朦朧中我睜開了眼睛,卻找不到是誰在說話。
聲音再次響起,“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癡恨愛欲。胡不愚,你於太虛幻境來到此地,不料因太虛斷層影響,你一化為二,身之至惡化為人間惡道;身之至善化為人間正道。 ”
迷迷糊糊的我張嘴便問:“我是何物?”
“你便是那人間正道。”聲音傳來。“善與惡不在一個時空之中,二者相互影響也相互製約,你務必去往那京城之中,尋那紅塵布袋,方可再借太虛幻境回歸本世。”
我用盡全力睜開眼,“你說的都是什麽和什麽!我一句也聽不懂!”
聲音卻再沒有響起。
我站起身來,周圍一面漆黑,卻是伸手不見五指。
“你出來啊!出來把話說清楚!什麽一分為二?什麽太虛幻境?”我雙手在黑暗中不停揮舞著說道。
依然毫無聲音。
怒火、不解、這些天來的遭遇,一一刻現在腦海中,我捏緊了拳頭,向四周狠命捶砸下去。
人在這種環境中,內心是背著極大的負擔與緊張的。
“這是夢,我在做夢。”我心裡反覆嘀咕道。
“我要從夢裡醒過來,太虛幻境?你以為這是《紅樓夢》?去你的太虛幻境。”我開始捶打自己,希望能用疼痛讓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依然毫無效果。
我拿出鋼筆,取下筆帽,狠命的朝手臂扎了下去。
我感覺握鋼筆的手被黑暗中的力量阻擋,意覺可能會有效果。
我大笑道,“休想阻攔我離開!”
我突然背身向後,手握鋼筆,用盡全身力氣,向下刺去。
血,流了出來。
卻怎的感覺嗓子一陣嗆,似那老酒反灌。
天旋地轉,半夢半醒之間,一個人影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