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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集》第21回 剪子巷靜銷鴉片 關帝廟夜離泉城
  我看了一眼劉之堂,“劉大人不必阿諛奉承,你與王鎮重共事多年,對此事豈能一無所知?”

  劉之堂回頭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曹典吏,招手讓其上前,曹典吏愣了愣,走上前來。

  劉之堂轉過頭,看著我道:“大人,王鎮重自恃官高,在濟南府大搞一言堂,大大小小之事皆由他一人說了算。原戶房趙典吏就是因為看不慣他魚肉百姓,才與他針鋒相對,沒想到,卻被王鎮重汙為患病,免去了其官職。”

  聽劉之堂這麽說,這戶房趙典吏倒是一位心存良知的官,我問道:“這趙典吏現在在何處啊?”

  “趙典吏,已被遣回龍安府(今四川平武縣)老家了。”曹典吏答道。

  我沒有應聲。

  曹典吏卻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大人,下官死罪,下官因畏王鎮重秋後算帳,故言辭閃爍,不敢說出實情。王鎮重多次允我利潤,我都拒絕,我知那錢是被其拿去中飽私囊,心中多有不快,卻也怕被其罷官遣返,斷了家中老小十余口人的口糧,故無奈照辦。”

  我正欲張嘴回話,劉之堂便已搶先發聲:“大人,我六房主事近幾年皆飽受王鎮重欺壓,雖甚想為一方百姓造福,無奈官低位輕,實乃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了看曹典吏和劉之堂,雖不知這件事背後是不是還有其他隱情,但這王鎮重定是實打實的貪官汙吏,最可恨的是竟做起了鴉片生意,自己賺的盆滿缽滿,卻不知毀了多少家庭。

  “王鎮重告訴我,他做的乃是鴉片生意,你們可知其中細節?”我問道。

  曹典吏拱手行禮:“大人,下官知道其中一些細節。”

  “說來我聽。”我說道。

  “是。”曹典吏點頭回道。“我大清自林公虎門銷煙後,洋人表面上不再售賣鴉片,其背地裡還在乾著走私的行當。王鎮重便是搭上了這洋人羅伯特,每月走私,一箱鴉片三百五十兩白銀左右,王大人將鴉片囤貨,居奇售賣,能賺一倍甚至兩倍。”

  “狗官!”我憤怒的拍了拍法桌,將曹典吏嚇了一跳。

  “那未賣的鴉片現在何處?”我看著曹典吏問道。

  “這..這下官倒是不知。”曹典吏低頭輕聲說。

  劉之堂拱手上前,“這個下官倒是知曉。”

  “哦?”我看著劉之堂問。

  “因下官家住城東,經常看見王鎮重獨自前往那剪子巷,有次下官好奇,便尾隨前去探看,那些鴉片現就存於剪子巷四號庫中。”劉之堂認真的說道。

  “剪子巷?卻是何處?”我佯做好奇問道。

  “便在城南關帝廟附近,離出城口也就三裡路。”

  我點了點頭。

  轉念一想,我借金牌假戲真做,揪出了王鎮重這個貪官,現在雖然知道了鴉片藏於何地,我也想將這些鴉片毀掉,但是絕不能大張旗鼓前去,防止聲勢過大,以生禍端,只能幕後用計,神不知鬼不覺的行事。

  想到這一層,我心中已有良計,便定了定聲音,“也好,馬上前去將那門鎖換掉,日夜派人看守,待我向朝廷稟報後,再行定奪!”

  劉之堂與曹典吏拱手從命。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將晚,給穆必從使了使眼色。

  站起身來,“今日天色已晚,你們無事便退下吧,本官去這城中一逛。”

  “大人,下官且陪同共去吧。”劉之堂說道。

  我擺了擺手,“本官喜歡獨遊,明日我離去返京,

你們亦不必相送了。”  “這...大人...”劉之堂依然做著拱手的姿勢,其余各房主事官員也湊了上來。

  這些人定是還在尋思王鎮重倒台之後,誰來負責這濟南府大小事務,我心中雖已有辦法,但還是先聽聽他們怎麽說。

  “還有何事?”我假裝不知的問道。

  “大人.....濟南府人口眾多,現沒有主事之人,恐公務運轉不良。”劉之堂說道。

  “劉典吏可有人選?”我問道。

  劉之堂看了看我,上前一步,道:“下官鬥膽舉薦曹典吏!”

  曹典吏一驚,忙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劉典吏為官清廉,口碑極好,除劉典吏無人能任此職。”

  其余各房主事也紛紛上前應和,推薦劉之堂。

  奇怪,難道這劉之堂人緣如此之佳?還是有其他隱情?

  且不去想這些細枝末梢,我心中清楚,自己並不是朝廷特派巡察官員,先前罷了王鎮重的官極有可能已經傳出風聲,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以假身份行任職之事,只需要找一平衡之法,暫將此事搪塞過去即可。

  我看了看大小官員,說道:“本官是奉旨巡察,這察官安任不在我職權之內,待我回去稟明此事,由朝廷另行安排。”

  幾個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此段時間,著你幾人同權辦公,共行職責,你幾人之間既無大小之分,也無長尊之序,凡事必須商議行辦,不可一人擅自做主。假以時日,我會再至濟南府巡察,若發現有誰再行貪贓枉法之事,定嚴懲不貸!”我說道。

  “此次回去我當向老佛爺如實稟報,這知府人選,可能還是你們其中一位。”我又壓低了聲音說道。

  劉之堂聽我這麽說,立即表態:“謹遵大人吩咐!我幾人定當無私為民,鞠躬盡瘁!”

  其他幾位官員也紛紛表態,我看著笑了點了點頭,給穆必從打了個手勢,準備離去。

  “大人慢走!”大小官員在身後喊道。

  走到門外,看了看身後無人跟上,穆必從走了上來:“胡公子好個張飛判案。”

  我笑了笑:“穆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怪隻怪那狗官王鎮重多行不義。”

  穆必從點了點頭,問道:“胡公子,現在怎麽辦?”

  我看了看天色,說道:“穆兄,我們先去尋陳風他們,趁夜色速速遁去。”

  “胡公子所言極是,再待下去恐被察覺,再生禍端。”穆必從說道。

  行了半裡不到,我便見那瘦高官兵坐在客棧下的茶攤上喝茶,雖未著官服,我還是一眼便識出了他。

  我走上前去,瘦高官兵看到我前來,放下手中茶盞準備行禮,我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人在何處?”

  “大人,就在二樓廂房。”瘦高官兵說道。

  我從懷中拿出些許碎銀,遞給瘦高官兵,“辛苦了,你且帶上兄弟們去吧,有穆統領在此便足夠。”

  瘦高官兵伸出雙手擺了擺,笑了笑說:“大人說的哪裡話,為朝廷謀差事,何談辛苦,這銀兩小人斷斷不敢收。”

  “大人讓你收你便收下!”一旁的穆必從發聲說道,將我手上的碎銀塞給了瘦高官兵。

  瘦高官兵拿著碎銀,不知說什麽好。

  “且去吧。”穆必從又說道。

  瘦高官兵這才反應過來,忙向我行禮,揮了揮手,與另一個官兵離去。

  “穆兄,我們上去吧。”我說道。

  推開門,陳風與柳幼南坐在桌前,見我與穆必從回來,站起身來。

  “胡公子,我與陳神醫等的都擔心了。沒事吧?”柳幼南看著我問道。

  “柳姑娘,莫要擔心,已無事了。”我回道。

  “瘸子,還是將那面具戴上,今日是這金牌解圍,往後離京城愈來愈近,再叫人認出,恐再生禍端,金牌也難解。”我走到陳風面前說道。

  陳風點了點頭。

  我坐下身,將衙門之事與陳風柳幼南細細說了一遍,柳幼南一臉崇拜,陳風確實愁眉不展。

  “胡兄要去毀了那王鎮重所囤鴉片?”陳風問道。

  “這鴉片害人啊,一人染上便是全家遭殃,我定要做此事。”我堅定的說道。

  “胡公子,我與你同去!”穆必從拍著胸脯說。

  陳風看了看穆必從,臉上依舊愁容滿面,“昔日林公虎門銷煙,動靜如此之大,你此次倒是如何行事?那剪子巷定有官兵把守,若要被發現,恐對你我不利。”

  我笑著看了看陳風三人,“我心中已有良策,你們湊過來。”

  我小聲的說:“只需這樣....”

  穆必從聽完拱手稱讚:“胡公子真乃奇才,此法甚好,我即去準備!”

  我點頭示意,穆必從轉身離去。

  陳風說道:“此法當真能銷毀?”

  “定能銷毀。”我自信說道。

  “那好,我與柳小姐便在那城南關帝廟,靜等胡兄佳音。”陳風站起身來說道。

  我向陳風和柳幼南行了一禮,便也轉身離去。

  城南,亥時,剪子巷。

  兩名官兵正在巷口左右巡邏,認真履職,生人勿進,畢竟這是朝廷巡察大人的意思。

  我躲在街邊牆後,一個農夫推著賣酒的車,吆喝著走來。

  行至兩名官兵面前,“官爺,辛苦辛苦,可要將飲兩杯?自家釀造的白酒,味道好的很。”

  “去去去,沒看見我們在執行公務?”一官兵不耐煩的驅趕著。

  “兩位官爺好生辛苦,都已亥時了,同樣是官爺,卻乃是人各有命啊。”農夫推著車準備離去。

  “你這賣酒漢,說的何意?何以人各有命?”一個官兵攔住他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農夫躲閃著說道。

  “快快說道,不然砸了你這酒車。”官兵按著酒車說道。

  “好好好,小人說小人說,官爺莫要動怒。”農夫將車放好,說道:“我與濟南府一瘦高官兵相識,今日見他著白衣在一客棧處值守,可我剛剛前來之時,卻見一大漢與他在酒肆中豪飲,好不舒服。故我才說了剛剛那話。”

  兩個官兵互相看了看,“瘦高官兵?客棧值守?莫不是那郭大永?”

  “應該是他,今日巡察大人不是安排他前去客棧守那陳風。”另一官兵答道。

  “何以他能酒肆飲酒?我二人卻要再此星夜值守?”官兵憤憤的說。

  “別人是紅人唄,王知府最為喜歡他。”

  “王知府都被免了!還王知府,沒聽巡察大人說嗎?那是個大貪官!”

  “兩位官爺,若沒什麽事,小人便走了,這酒還沒賣完,小人還得去兜售。”農夫催促道。

  兩個官兵互相看了一眼,“漢子,你且沽半斤酒與我二人。”

  “不可不可,兩位官爺還在值守,若是飲酒誤了事,怪罪下來,小人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農夫搖著頭說道。

  “無妨!那郭大永都可離崗飲酒,我二人何以不能站街稍微飲點,也解這長夜孤寂。”官兵說道。

  “這...”農夫為難的說。

  “快沽與我二人!”另一官兵說道:“放心,若有事也不會連累到你。”

  “那好吧。”農夫無奈的說道。

  取出酒囊,灌了半斤酒,遞給了官兵。

  收了酒錢,農夫說道:“那二位官爺,小人先行離去。”

  兩位官兵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官兵打開酒囊,聞了聞,“嗯,真是好酒,我二人也學那郭大永,好生飲一番。”

  說罷,便咕咚咕咚的直飲下去,又遞給另一個官兵。

  另一個官兵遞過酒囊,喝了一大口:“就是,都拿一樣的俸祿,何以他能飲酒。”

  兩人邊說邊喝,半斤酒很快就見了底。

  “哥,這酒勁有點大啊。”一個官兵搖搖晃晃的說。

  “怕是飲了酒,見了風。”另一個官兵回道。

  “不行...哥,我眯一會,你盯一下。”官兵坐下身去,抱著酒囊靠在牆上睡去。

  “好酒!好酒!”另一個官兵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竟自顧的也坐下身去,歪著頭睡著了。

  不遠處,農夫推著車回來,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小聲喊道:“胡公子,出來吧。”

  我快速從牆後行了出來,“穆兄,客棧那官兵可曾按計行事?”

  “放心吧,胡公子,按你吩咐,我請他喝酒,偷偷放了你這藥,也是不到半刻鍾便醉了。”穆必從說道。“只不過,這面具戴著,也太難受了。”

  我笑了笑,“穆兄,這酒勁很快就會過去,我們需要快點。”

  穆必從點了點頭,便把兩名醉倒的官兵拖到巷子中,在身上搜著,“找到了,胡公子。”

  我點了點頭,“你去開門,我來推車。”

  穆必從應了一聲,便向巷子裡走去。

  我將酒車一推,跟在後面。

  穆必從打開了4號庫的門,好家夥,裡面不多不少的堆了至少有十個巷子。

  “快打開,穆兄。”我說道。

  穆必從卷起袖子,把一個一個箱子盡數打開,裡面放的全是黑色鴉片餅。

  “哪個是?”我指著車上的酒壇問道。

  “那沒貼紅紙的便是。”穆必從說道。

  我抱起一壇,揭去上面封布,直接倒入一個箱子中,液體將所有鴉片餅蓋過,發出“呲呲”的聲音。

  “胡公子,你何以知道這鹽水加石灰粉可以壞這鴉片?”穆必從邊開箱子便問。

  “穆兄,我在書上看的。”我拿起車上的木棍一邊攪拌一邊說。

  “胡公子好學問!”穆必從說道。

  “穆兄,你且幫我把剩下的箱子中都灌滿這水,我們抓緊時間。”我說道。

  穆必從應了應聲,便開始做與我一樣的工作。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我與穆必從將所有的鴉片都做了手腳,將箱子蓋好,鎖門而去。

  我推著車,穆必從躡手躡腳將鑰匙放回官兵身上,我使了個眼色,示意快快離開。

  “胡公子快坐上來!”穆必從說道。

  “啊?”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穆必從就將我推上酒車,他在後面推著我,一路向南奔去。

  約莫走了三裡路不到,前方一輛馬車停在路邊。

  穆必從將酒車停下,“胡公子,關帝廟到了,陳郎中他們應該都在車中。”

  我跳下酒車,“穆兄,將車扔了,我們直接離去。”

  穆必從聽聞我言,便將酒車推進路旁一個柴堆中,跑了上來。

  我跳上馬車,掀開簾子,陳風與柳幼南坐在車中:“銷煙之事已成。”

  柳幼南面生笑意:“胡公子真是神機妙算。”

  陳風也說道:“既事已成,那我們且速速離去。”

  我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穆必從,“穆兄,且輕聲啟程。”

  穆必從沒有說話,拿起韁繩抖了一下,馬車動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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