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在日軍漢口憲兵隊的殺人場,一隊日本憲兵押解著滿身傷痕的肖亞軍向行刑台走去。肖亞軍腳帶鐐銬,精神萎靡,但他的臉上卻不見恐懼之色,經過十數日的折磨,他總算明白什麽是生不如死,此時能痛快死去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執行者是伍島進本人,當然崗村平和服部秀城也在一旁陪同。自從仁和醫院的行動失敗後,伍島進一直在琢磨最近發生的一連串案件並試圖找出其中的漏洞,只是這些行動的中間環節太多,牽扯到的機構和人員也比較複雜,他縱有百般懷疑,也沒有精力和時間去一一調查。
不過伍島進也不是沒有收獲,除了殺掉兩名軍統行動隊員外,最起碼他知道朱若榆並不是神乎其神不可戰勝的,畢竟對方可是差一點就進了他的圈套,雖說最後不知什麽原因讓朱若榆跑掉,但這也讓他多了一些與對手交手的經驗。
當然伍島進也切身體會到朱若榆絕對不可小覷,不說那春吉一郎誘捕朱若榆失敗被反殺,就說從抓捕機場間諜,到最近的張藍被鋤殺以及他在仁和醫院設下圈套失敗,沒有一件事是他徹底達到目的的。
而且伍島進還十分懷疑在仁和醫院南大門時,朱若榆在表面上利用他那透濕的汗背和毫無特色的裝扮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暗地裡卻指揮已經進入圈套的軍統隊員悄無聲息地撤離,不然那麽多軍統可疑分子怎麽可能都大搖大擺地走出仁和醫院?而且搞得他最後連朱若榆的正臉都沒見到。
所以伍島進回去再看到肖亞軍時的心情就顯得極為複雜,他既擔心肖亞軍是朱若榆找來的替死鬼,讓真正的臥底洗清嫌疑並重新得到陳文的信任,又擔心肖亞軍就是真正的軍統臥底,自己卻被朱若榆轉移了注意力。
兵法有雲,虛之實之,實之虛之,虛虛實實就會讓敵人難以判斷,而伍島進恰恰被搞得舉棋不定,疑神疑鬼。到最後他不得不作出決定,人照審照殺,但陳文組還有三個嫌疑人他照樣不信,這才有了肖亞軍被嚴刑拷打多日,最後還是小命不保的下場。
伍島進看到肖亞軍被綁好後,立即對行刑隊做了一個命令的手勢,隨即一排槍響,肖亞軍就一命嗚呼了。
一旁的兩個漢奸記者立即對著現場一頓大拍特拍,準備把這個消息登在第二天的頭版頭條,當然對於報道的題目和內容伍島進早就指示好了。
夏日正午的陽光無比毒辣,周凱在東湖靠近岸邊的水裡泡了大半個小時才準備上岸搞些吃的,不過他在水裡也不光是貪涼,而是在玩耍的同時捉一些魚蝦果腹。
周凱捉魚的方法既不是捕,也不是釣,而是先選定一片遍布石縫的水域,他先在水中亂攪亂團一通,把一些魚嚇到石縫中躲起來,然後他再悄悄地靠近石縫用手去抓,運氣好的話半天就能抓個十條八條。
在夏日抓魚充饑是周凱的必備生存技能,但以前在漢口,他也只有在餓得受不了時才會到城郊一些熟悉的水域裡抓些魚吃,因為他在漢口混日子並不僅僅是為了充饑,而是為了打探和尋找家人。
周凱起身走到岸邊,擦乾身體穿好衣服,又走到水邊撈起一個竹簍,那竹簍裡有他養的幾條魚,都是他近兩日的“戰果”。他抓的魚大多是鯉魚和大板鯽,這些魚喜歡鑽洞穴又不是太光滑,相對好抓一些,而如果是烏魚和鯰魚的話,即使他能摸到也很難抓住。
竹簍是他路過武昌時買的,自從經濟寬裕後他還買了一些油、鹽和胡椒等一些調味品,
目的就是為了能在東湖邊做一些飯食。因為雖然在訓練時張興民會管他吃飯,但碰到張興民和艾蘋都不在時他就要靠自己解決一日三餐。 他取出兩條半斤的大板鯽,用竹篾把魚剖好刮淨,放在旁邊石頭上晾乾,就開始四處收集柴火準備生火烤魚。
他烤魚並不是直接將魚放在火上烤,那樣烤出來的魚有一股煙味不太好吃。他喜歡把魚隔著石板上煎烤,在烤之前還要倒一些油,烤的時候還要加一些鹽和佐料,這樣烤出來的魚才外焦裡嫩,才更香。
石板和簡易的灶台他在昨天就搭好了,所以在火一燒旺後他就開始優哉遊哉地烤起魚來。但就在他坐在岸邊一邊玩水一邊等魚熟時,艾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偷偷摸摸地跑了過來並出現在他的身後,他無意中轉身卻受了一驚。
“哎呦!你怎跟鬼一樣!”周凱差點滑入湖中。
艾蘋笑道:“嘻嘻!我在想是誰在生火做飯呢,一看原來是你。”她一手叉腰,另一手拿著一個洗臉用的鐵盆。
周凱埋怨道:“那你走路也沒個動靜。”
艾蘋沒理她,而是看著那兩條烤得滋滋響的烤魚說道:“哎呦!背著我們開小灶,你還有這手藝呢!”
說罷她還使勁嗅了嗅,並露出一副被香氣迷醉的模樣。
周凱撇了撇嘴:“你們都不在,我不得自己弄點吃的嗎?對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你拿個盆是要來洗澡嗎?”
艾蘋白了周凱一眼:“管那麽寬呢?人不大,問題倒還不少。”
周凱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不想聊天就請走吧,別打擾我吃飯。”說罷他將雙腳上的水甩了甩就準備穿鞋起身。
艾蘋卻問道:“這魚熟沒熟啊,你就要吃飯?”
“早就熟了!”
“哦!”艾蘋漫不經心地坑了一聲。
但忽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手中的鐵盆接在石板邊,另一隻手一下子就將那兩條魚扒到盆裡,然後就起身跑開了。
“你幹什麽?我的魚!”周凱看得目瞪口呆,他沒料到艾蘋竟然能這麽厚顏無恥。
“嘻嘻!”艾蘋發出一陣銀鈴般地笑聲。
“還我魚,臭婆娘!”周凱連鞋都沒顧得穿就朝艾蘋追去,但他隻追了幾步就發現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艾蘋越跑越遠。
“死臭婆娘!”周凱使出全身的力氣大聲罵道。
而艾蘋卻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
下午在辦公室,難得空閑的張興民準備交給周凱新的一課。他指著桌上的兩個鎖說道:“今天我教你怎麽開鎖。”
那兩個鎖是他教自己的訓練班用的,這兩天用不上正好就拿來給周凱演示。
“開鎖?”周凱擰起眉毛,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開鎖,不用鑰匙!”
“這個……張教官你是打算讓我學偷東西嗎?”周凱想起以前他遇到的幾個撬鎖高手。
張興民笑道:“是的,偷日本人的東西,偷機密文件,你敢偷嗎?”
“那有什麽不敢的?日本人的東西不偷白不偷,不就是撬個鎖嗎?”
張興民搖了搖頭:“不是撬鎖,是開鎖。是把鎖打開又不破壞它,明白嗎?”
“有這麽神嗎?”周凱有些不信。
“當然。不過在教你之前有一點我要說清楚,我教你開鎖你隻許偷日本人和漢奸的東西,不許偷普通老百姓的財物,不然我會剁掉你的雙手,明白嗎?”
“這個我懂。”周凱也明白張興民是怕他學會後走了歪路。
“好。那現在咱們就開始講了。市面上的鎖一般分兩種,普通鎖和彈子鎖,像這種就是普通鎖。”張興民拿起一個普通鎖展示在周凱面前,並拿著鑰匙試了兩下。
“然後鎖芯內部的原理是這樣的。”張興民又將一張普通鎖芯的示意圖遞給周凱說道,“你對照著圖看這把鎖,看能不能看懂。”
周凱接過那張原理圖一會兒瞅瞅鎖,一會兒看看原理圖,沒多久就看懂了,隨即他就點點頭。
“好,看懂咱們就接著講。普通鎖開起來比較簡單,也有好幾種方法,我先教你最簡單的兩種。第一種方法就是用鉤針打開,鉤針塞進鎖孔裡時只要撞到鎖芯彈子,然後一擰就開了。”
張興民一邊講一邊用一把鉤針演示開鎖,幾乎在幾秒鍾就把那把鎖打開了。
“咦!”周凱大感神奇,他便從張興民手裡拿過那鉤針和鎖試了一下,不一會兒也將鎖打開了。
“好玩!”周凱興奮道。
“鉤針開鎖和鑰匙開鎖的原理一樣,它模擬的就是鑰匙,這個等你以後多練習就明白了。現在我來教你第二種開鎖方法,用篾片撞擊鎖舌,不過這個要在門上試,你跟我出來。”
張興民拿出一把事先準備好的篾片出了辦公室,周凱也緊跟出來,然後張興民把房門一鎖就把鑰匙拔下來,接著他就用篾片從門縫裡頻繁地撞擊鎖舌,幾秒鍾後門也開了。
“來,你也試一下!”張興民將門重新關上,然後把篾片遞給周凱。
周凱在一旁看的明白,所以他也很快就把門打開了。
“看來你不當小偷是可惜了。”張興民開起了玩笑。
“嘿嘿!”周凱也得意地笑起來。
“不過用篾片開鎖有兩點限制,第一門縫必須要夠大,大的能將篾片插進去;第二,門不能反鎖,不然鎖舌是動不了的,明白嗎?”
張興民又將房門的鎖反鎖,然後按壓著那鎖舌,而那鎖舌紋絲不動。
“恩!”周凱點點頭。
“普通鎖開起來比較簡單,下面我來教你開彈子鎖,彈子鎖就比較複雜了,你先看原理圖和模型。”
……
接下來張興民又講起彈子鎖的原理,不過由於彈子鎖有些複雜,他費了一些口舌周凱才完全明白。
“開彈子鎖除了鉤針以外,還需要這個撬針,你看好這個撬針是怎麽用的……”
“撬針微微用力,另一隻手用鉤針把彈子一個一個都頂回去,但這需要一點一點地試……”
幾分鍾後張興民將那把彈子鎖打開了,接著他又讓周凱去試。
但是周凱試了好久也摸不著要領,張興民隻得又給他演示一遍。
然後周凱接著練習,如此反覆幾次,最後一次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周凱才將那個彈子鎖打開。
“歐,開了!”周凱歡呼起來。
張興民笑道:“恩,不錯!比我期望的快多了!”
但接下來他又說道:“現在給你出一道測驗題,副教官的臥室門是普通鎖,臥室的桌子下有個小保險箱,鎖是彈子鎖,保險箱裡有三盒香煙,你現在去把保險箱打開,把香煙拿給我,就算你完成測驗了。現在是……”
張興民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繼續說道:“現在是三點三十八分,四點如果能打開就算你厲害。”
“啊?真的要開嗎?”周凱很為難,他不想惹那個母老虎。
張興民繼續慫恿道:“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麽?而且我告訴你,那保險箱裡不光有香煙,還有巧克力,美國的,你去打開,香煙歸我,巧克力歸你,怎麽樣?”
周凱搖搖頭:“我不敢!怕她一會兒回來。”
“她明天才回來,你慫什麽?你忘了她中午搶你的魚了?”
張興民不提搶魚還好,一提周凱就瞬間就火冒三丈,血氣上湧。
“開就開!誰怕誰?”說罷周凱拿起鉤針和撬針就出門了。
“恩,這還差不多!”張興民露出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