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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吃》第52章 昔日故舊
  七月二十三日。

  晚上,在漢口揚子江飯店的一樓會場,眾多日偽權貴聚在一起打發著漫漫長夜。那會場中央是歌台,台下是舞場,台上歌女引吭歌唱,台下舞女翩翩起舞;四周的食客則三五結伴一邊欣賞歌舞,一邊飲酒作樂。

  揚子江飯店作為漢口有數的銷金窟之一,三教九流的人都常常混跡於其中,這其中既有各路抗日力量的間諜,也有日偽特務機關的特務,只是在精心偽裝的外表之下,大家誰也不清楚誰的身份而已。

  不過由於揚子江飯店坐落在漢江江畔,距離日軍好幾處特務組織都很近,所以相對來說酒店比較安全,這也讓很多漢奸們放心地在此尋歡作樂。

  一曲歌舞唱罷,眾人意猶未盡;在燈紅酒綠間,一個穿著西裝,喝得有些微醺的年青人起身朝一側的衛生間走去,不過他卻沒注意到後面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個子。

  當那年青人剛走到拐角一二八房間的房門時,那大個子忽然上前抱住那年青人並卸下他的配槍,那年青人嚇得魂飛魄散頓時就想大聲呼救,但他還沒來及張口就被大個子死死捂住嘴巴!

  緊接著那大個子就一下把那年青人推進了一二八房間——原來那房門是虛掩著的。

  那年青人已經酒醒了一半,不過他還沒站穩就感到身後一把槍抵在腰間,戳得他隱隱作痛。

  接著那大個子又在他耳邊說道:“別動!也別喊!否則你先死!”

  那年青人點點頭,並舉起雙手表示配合。

  “走!”那大個子放開了他的嘴,押著他往房間裡面走去。

  走過一個屏風後,那年青人看到沙發上坐著一男一女,男人留著寸頭,也穿一身西裝,女人則是燙發,身著一襲旗袍。此時他明白眼前的一男一女應該就是綁架自己的正主了。

  不過那年青人再仔細一看沙發上那男人時,竟感覺有些熟悉,他又開始皺眉苦思到底在哪裡見過眼前的男人。

  而那沙發上的一男一女也沒催促他,仿佛是在等他回憶一般。

  忽然,那年輕人張大嘴巴,露出震驚之色。

  “張參謀!您是張參謀嗎?”那年青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

  “只是兩年不見,這麽久才想起來,看來韓連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沙發上那男人露出一絲微笑。

  “不是,張參謀您以前都是一身戎裝,猛地一穿西裝,我確實沒認出來。”

  不過還不等那張參謀回答,那旗袍女子卻說道:“張參謀是以前的叫法,現在請改口叫張主任,明白嗎?”

  原來沙發上兩人正是第九戰區漢口情報處的張興民和艾蘋。

  那年青人忙答道:“是,張主任!”

  張興民指著對面一張椅子說道:“請坐!兩年不見,最近過得可好?”

  那年青人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個子,見他已經收起手槍才坐下說道:“我……我……過得還好,張參謀……張主任您呢?您比那時候瘦了!”

  “看的出來,你可比兩年前胖了不少啊,這每天花天酒地的,日子過得不錯嘛!”

  “還湊合。”那年青人小聲答道。

  這時艾蘋卻帶著酸氣說道:“哎呦!你這日子還叫湊合的話,那我們只能跟叫花子比了!”

  那年青人忙賠笑著答道:“這位長官言重了。”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才更難對付一些。

  張興民又問道:“韓清明,有個問題我很好奇,

你是喜歡當以前的連長呢,還是喜歡當現在的營長呢?”  韓清明就是那年輕人的名字,不過當他聽到張興民這個問題時,臉上立刻升起一絲愧色。

  “那還用問?肯定是現在這個營長享福吧,以前那個連長風吹日曬的,連飯都吃不飽,傻子才喜歡呢?”艾蘋還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語氣。

  韓清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張主任,我是真不想當這個漢奸,但我確實是身不由己,我有我的難處。”

  艾蘋又嘲諷道:“切!男子漢大丈夫的,能有多難?是腦袋長在人家身上還是腿長在人家身上?”

  韓清明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張興民說道:“民國二十七年八月底,江北戰場潢川保衛戰打響,張將軍親率第五十九軍布防,我應該是在那時候認識的你。我記得張將軍將一八零師第三十九旅布置在潢川城內,你們師警衛團的部分人馬也參與守城,我應該沒記錯吧?”

  韓清明點點頭:“是的。當時師座讓我親自負責潢川城內和張將軍的傳訊,我就是那時候和您見過幾次。”

  “那後來呢?講一講你這兩年的經歷吧,我想聽聽。”

  “是!”韓清明想了一會兒,又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道,“我們警衛團一營隨三十九旅協守潢川城,與日軍死戰不退。日軍見城內一時無法攻克,就轉攻外圍。經過多日激戰,至九月中旬,潢川城外圍春和集,黃岡寺,十五裡鋪,七裡崗陣地相繼失守,後來周圍息縣縣城,光州縣城也都相繼被佔領,日軍第十師團企圖切斷我們南下退路。至十九日凌晨,張將軍下令趁夜向西南方向突圍,但由於日軍在攻城時使用了瓦斯毒氣,我們鄭營長中毒,在路上常常毒發昏迷不醒,導致我們在突圍途中不幸被日軍追上,日軍包圍上來後答應只要我們投降,他們就給鄭營長治療。因為鄭營長曾兩次救我性命,我和付連長見鄭營長快不行了,略一商量就決定投降了。”

  “後來日本人果然治好了鄭營長,但我們也在戰俘營裡待了兩個月。在這期間,日本人一直在做鄭營長的思想工作;到十一月份,鄭營長決定投靠日本人,日本人就把鄭營長直接升為團長,然後我也就當了營長。”

  張興民神色如常地聽著,仿佛像在聽一個故事一樣。

  艾蘋在一旁問道:“那你們團為什麽又去了日軍王家墩機場?”

  韓清明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我並不清楚,就在去年的六月份,鄭團長告訴我以後要駐防日軍王家墩機場,我也向他打聽過原因,但他也說不清楚,好像是日本陸軍和海軍達成了什麽交易,我們團換防就是其中一個條件,然後到七月份我們就轉為日本海軍系統了,任務就是負責機場北側的守衛。”

  張興民沉默了一陣才說道:“他鄭培龍要當漢奸你也要跟著當漢奸嗎?你們警衛團多少人死在日本人手裡,你對得起他們嗎?”

  韓清明搖搖頭答道:“我也不想當漢奸,很多次我都想一走了之,但是抵不住鄭團長軟磨硬泡,鄭團長一直在說我們已經死過一次,也對得起黨國的栽培了,現在委身於敵只是權宜之計,隻為自己和父老鄉親苟活,日後一旦在戰場與兄弟遭遇,他會下令槍口抬高三尺,而且等國軍反攻時我們還可以選擇反戈一擊之類的話,時間一長我也就動搖了。”

  艾蘋冷笑道:“呵呵!想當漢奸還把自己說得這麽高尚,這些鬼話你也相信?”

  “我並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但是這一年多來,我們確實沒有在戰場上打過國軍兄弟,這一點我還是問心無愧的。”

  艾蘋一聽瞬間怒了:“你們沒打是不錯,但是你們守衛的王家墩機場呢?日本人的飛機飛出去了多少次你不清楚嗎?棗宜戰場我國軍有多少將士死在日本的飛機之下你心裡沒數嗎?重慶大轟炸有多少百姓無辜慘死你又知道嗎?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問心無愧,請問你的心在哪裡?”

  “我……”韓清明感覺理虧,一時無力辯解。

  不過韓清明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張興民不太可能是來找他敘舊的,畢竟雙方已經是水火不容的敵人了。

  “張主任,敢問您今天來找我是為什麽事呢?”韓清明決定還是自己先亮出來這個問題。

  張興民的目光瞬間射出一絲冰寒之意。

  “如果我說今天來找你是清理門戶你相信嗎?”

  韓清明搖搖頭道:“不相信,是的話你也不會讓我說這麽多話。不過就算是清理門戶我也能接受,苟且活著對我來說早就沒有價值,反而異常煎熬,棗宜戰場我確實虧欠欠國軍兄弟的,還了這條命也好。”

  艾蘋又冷笑道:“呵呵!既然你不怕死,那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慌張什麽?”

  “剛才我不知道是你們,那是對未知情況的恐懼。”

  這時張興民卻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韓清明並說道:“你看看這個。”

  韓清明拆開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這……這封信怎麽在你手中?”

  原來那封信是韓清明寄給老家父母的一封家書。

  張興民緩緩道:“自潢川保衛戰一八零師突圍後,作戰處統計突出包圍的人員沒有發現你的行蹤, 以為你已殉國,就將你列入陣亡名單,但由於當時戰事膠著,你們師部來不及慰問你老家的父母,這事就耽擱了下來。去年年底,你在一八零師警衛團的那些老戰友們擔心你荊州老家的父母沒有過冬的衣食,就拿出大半的餉錢湊了一份慰問金,並派一人送到你老家,但你那位戰友到你家後卻得知你還活著,並且看到了你這封家書,上面的日期卻是一個月之前……”

  “嗚……嗚……”韓清明聽到戰友湊錢去看望他父母時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他也不清楚是因為感動還是羞愧。

  其實要真論起來,他在師警衛團剩下那些戰友在平日裡與他也只是點頭之交,畢竟他更熟悉的戰友都在一營,但就是這些交情並不多深的戰友還能記得他家中老父老母,這份突如起來的恩情確實讓他難以消受。

  張興民待韓清明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才繼續說道:“我想問你的是,既然你已經投靠了日本人,為什麽還在家書裡告訴父母仍然在一八零師警衛團?你為什麽不敢承認呢?”

  “張主任,別說了。我是沒臉告訴他們,父母一直以為我在抗日,一直以此為榮,我卻投敵苟活偷生,苦悶之下只能每日借酒澆愁,一有空更是來這裡尋樂麻痹自己,但其實我內心一直後悔不迭,只是身邊沒人訴說而已。”韓清明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

  張興民忽然說道:“那如果我給你重新改過的機會,你還願意回頭嗎?”

  韓清明一愣:“您是說我還能回到警衛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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