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個鎮安侯府的嫡長子和誰有仇?
若不是仇,那便是利。
想到這裡,韓侂胄問了:“韓安,這鎮安候長子蔭了什麽官職,叫什麽?”
“叫李幸,周歲的時候聖恩萌蔭就是正九品,十二歲鎮安侯剿匪有功,賜爵。鎮安候死在任上,葛相公請補萌於子進爵,這事聽說已經定了,可公文還沒出。”
韓侂胄有印象,這事他知道。
也就是說,李幸別看年齡小,雖然大宋的爵位不能繼承,但這三補兩萌的已經是伯爵了。
韓侂胄再問:“若李幸死,誰會得利?”
“明面上,兄死弟及,但這事怕不簡單,老奴已經安排人去繼續查。”
“好,去查。”
韓侂胄基本上已經確定,韓絳就是李幸。
那麽改名韓絳,是想求得自己的庇護?還是有別的用意?
猜不出。
韓侂胄又吩咐道:“兩件事,第一件事打聽一下這個李幸是個什麽樣的人。第二件事,絳哥兒的衣食用度,再高。”
韓安猶豫了一下:“主君,還有一事沒查明,但有傳聞。”
“說。”
“主君,這位李幸的生母是商家之女,是家中獨女。李幸的外公擁有揚州最大的鹽號,若絳哥兒真是李幸,收留他恐怕會引起誤會。”
韓侂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被人誤會,我圖那點錢?可笑至極,疑哥兒的衣食用度你親自盯著,需要你去查的事情下功夫去查。”
“是,主君。”
韓安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韓侂胄又拿起了茶碗,放在嘴邊喝了一口,他確實有些想法。回想那一晚,鬼使神差的發現了已經被雪埋住的韓絳,將其救了回來。
可以說,若不是自己發現了韓絳,就算再有人走那條小路,韓絳也凍死在雪地裡。
韓侂胄深信,這就是天意。
正在韓安退到門口的時候,韓侂胄又吩咐道:“再辦一件事,韓千打出去,發配到農莊作事。絳哥兒處讓你的內侄去。”
“是,主君。”
韓侂胄不在意什麽鎮安候府,更不在乎一個鹽商的外公,他很在意韓絳這個人。
不對,應該是鎮安候府。
鎮安候死在了揚州任上,揚州便是當下北防的前線,也是臨安府往北最重要的一道防線。想到這裡韓侂胄笑了,還真是奇貨可居。自己終於有機會插手準南東路了,臨安府往北,最重要的三個軍。
揚州的鎮安、真州的建安、再加建康府的建康軍。
掌握任何一軍,都能讓自己在朝中有更大的權勢,建康府是留都,禁軍直屬,掌握樞密院便有機會掌握建康軍。
而鎮安、建安兩軍,幾乎全是鎮安候舊部,而且一直是油鹽不進。
自己竟然把鎮安候的嫡長子撿了回來,這真上天賜給的機會,天賜良機讓自己能往鎮安軍伸手。
韓侂胄幾乎就要笑出聲了。
約一刻鍾後,韓絳的小院。
在燭光下看書,韓絳是不願意的,好不容易穿越之後不近視了,他可不願意把眼睛搞壞,可天黑了,難道坐在屋裡發呆?
這時,有人進到院中。
韓絳先是聽到韓千哭喊了兩聲後被堵住了嘴,然後有人在門外說道:“小的韓嗣給小君問安。”
影看了韓絳一眼,韓絳點了點頭,她才把門打開一條縫後人退到了屏風後。
韓嗣將門推開一關,
躬身說道:“奉主君之命,小的今日起在小君身邊伺候,小的韓嗣,祖上四代都是主君仆從,去年小的有幸中舉雖再無所進,蒙主君恩,蔭補文林郎,略通筆墨,可為小主君作事。” 韓絳聽完這話,心跳都加速了。
特意掃了一眼韓嗣的腰間,雖然天色已經暗,韓絳還是看到那掛在腰上的韓字金牌。
韓絳心說,一個考中舉人的金牌家仆,派過來給我當長隨,這是什麽級別的待遇。這事絕對不普通,難道是韓侂胄自己知道是誰,不對,應該是把自己當成誰了。
就這待遇,難道還是高門?
不!
韓絳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韓侂胄是什麽人,自己在後世雖然沒讀過他的傳記,但辛棄疾傳中有提到過他,無利不起早,賣官賣爵是常事。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被當成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人。
韓絳心裡想的多,但嘴上還是很平靜的對韓嗣說道:“知道了,去歇著吧。”
“是,小的告退。”
宋蔭補制度,尋常人只能補蔭到子孫。級別夠高,地位夠高的最多可以達到五人,這還是除子孫之外,本族、本宗、異姓、門客、醫者各一人。
連家仆都享受了蔭補, 足以證明韓侂胄在朝中的勢力有多大。此時才是一個五品,韓絳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這裡是虎穴狼巢。
韓絳的屋門關上了,屋內只有一隻燭。
名叫彩的姑娘坐在床邊,床已經鋪好。叫影的姑娘坐在地榻上。兩女都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事實上,韓絳也一樣。韓絳坐在椅子上,手上拿著一隻空茶碗,閉著眼睛,同樣是一動也不動的坐著。
韓絳在思考,要怎麽樣才能知道,自己被當成了那個人?
問彩或是影,再或者是韓嗣都不合適。
那麽,在什麽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接下來要怎麽辦?
韓絳相信,自己此時就算是告訴韓侂胄,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韓絳,怕韓侂胄也不會信。那麽,換一個角度,自己被當成誰這一點不考慮,自己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
還有就是,假如自己被當成了另一個人,那麽那個人現在如何?
是死了?
還是逃了?
盯著燭火,韓絳突然想到韓千講過,有一場火,燒掉了建了一半因為冬天停工的廟。火燒起來的時間正好是自己穿越的時間,那麽有什麽聯系嗎?
想到這裡,韓絳問:“影,那場火,可有人受傷?”
影睜開了眼睛,身體往前微微前傾:“主人,死傷許多,有乞丐、流民、還有身著錦服之人。”
錦服?
韓絳又問:“那,他們還好嗎?”
“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聽完這話,韓絳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