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再問:“我把你當家人,我問你,韓絳這個人如何?”
韓安聽懂了,韓侂胄問的不是韓絳人好壞,而想收韓絳為子。思考再三,韓安說道:“主君,老奴多一句嘴,這事若主君真有這意思,還請太娘娘作主。”
“有道理。”
韓侂胄接受了韓安這個建議。
如果說剛才是一句氣話,那麽此時韓侂胄是真的非常認真的考慮這個可行性。
韓侂胄又問:“若我之後,誰能撐起韓家?”
韓安低下頭,他很清楚整個韓家都是韓侂胄撐起來的,大房的純粹就是混吃等死,別說是撐了,交在他們手中用不了幾年這個家就敗了。
但韓安還是說道:“主君,老奴還是請太娘娘作主吧。”
“好。還有,俟哥兒禁足,告訴他不是他作錯了什麽,而是我這幾天不想他出來。”
韓侂胄揮手示意韓安出去,拿著韓絳那隻茶碗閉著眼睛坐在那裡。
再說韓絳。
韓絳頭一次象是失去了冷靜一下,在自己的屋裡轉來轉去,然後不時的翻一翻架子,眼看架子上留下的全是渣,好茶碗全部都被收走了,韓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悲劇!
影上前:“主人何故歎氣。”
韓絳回頭看了影一眼,搖了搖頭,背著手走回到茶桌前,看著空空的茶桌,再歎一口氣,真的是沒了,全沒了。
影依然跟著:“要準備炭嗎?”
韓絳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那隻曜變天目碗沒了,還有架子上那隻汝青,那隻定白……”韓絳再次搖頭:“不想喝茶了,讓我一個人靜一會。”
影站在一旁思考了片刻後出了小院。
韓絳坐在那裡繼續發呆。
先是為自己的杯子被韓侂胄搶走心疼,可轉念一想,這些杯子也不是自己的,這都是韓侂胄的。
韓絳不由的在想,自己惹韓侂胄生氣了嗎?
不!
韓絳並不這麽認為,韓侂胄應該不是生氣,那麽他那一句給他當兒子,是氣話?現在想一想也不象,現在倒是知道,韓侂胄把自己當成李幸了。
鎮安候府的李幸。
候爵。
韓絳相信,肯定不是財產之爭,一定是權力,或是某地的控制權。
應該是這樣了。
韓絳在思考的時候影回來了,將一隻青白色的直杯。
這是韓絳頭一次見到直杯。
這隻杯子高四寸,口開一寸半,上下幾乎一般大,底部環形杯座。
韓絳一臉疑惑的看著影:“韓公吩咐過,不允許給我這院內再拿茶碗來?”
影:“這不是茶碗,只是有人送來幾隻水杯。”
韓絳一把就搶過來了,愛不釋手的摸了幾下後一臉的笑意:“出自景德鎮的青白瓷,不對,這一隻應該叫影白瓷。”
刷,影臉紅了。
她萬萬沒想到韓絳竟然用自己的名字來給一隻杯子命名。
其實,她想多了。
影白瓷是後世的叫法,這東西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磐。在宋的時候根本就不受人待見,因為宋人點茶喜歡黑盞,若是淺色的瓷器怕就分不清茶與杯了。
泡上一杯散茶,看著茶杯上若隱若現的荷花圖案,韓絳的心情瞬間就平複了。
韓絳心說,韓侂胄無論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都無所謂了。自己若沒有價值,說什麽都是虛的。若有價值,自己就算惹他生氣,他也就是發發火罷了。
一切在於自己的存在價值。
不過,將來是留下還是離開,自己還真的沒有決定權,既然沒有選擇,不如品品茶,賞賞月,然後等就是了。
一夜無話。
又一天午後,婢女在收拾這院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塊棋枰,彩似乎很喜歡,韓絳示意讓婢女將這塊棋枰留下來。
彩手中的棋子落在棋枰上,似乎很享受棋子落下的這種聲音。
韓絳聽不出這有什麽區別。
猜測可能是非常特別的木料以及優質的棋子落下的聲音會不同,喜歡棋的人一定懂,可惜自己是業余的。
影來到韓絳身旁低聲說道:“主人,俟哥兒被禁足了,他派人來說,答應絳哥兒的事情,過幾天一定辦。”
“恩。”
韓俟被禁足了,韓絳明白,這家夥把製銀的卷宗給自己看絕對是件錯誤的選擇,韓侂胄生氣是肯定的,今天沒有來找自己麻煩,肯定在分析得失,這分析的越久對自己越是有利。
午後,韓絳坐在窗下讀書,讀的是論語,此時的韓絳心中已經沒有不安,因為他非常肯定自己有巨大的價值,無論自己是否承認自己是李幸都一樣。
韓絳正在讀書的時候,彩頭一次在非起居照料時主動對韓絳說話:“主人,可要弈?”
“弈?”
韓絳問完後,看到彩手中抱著的棋盒,懂了,弈就是下圍棋吧。
韓絳知道彩琴棋書畫皆精,自己執黑,想自己這種業余級的沒敢有什麽留手,開局就是業余棋手必學,專門用來欺負新手定式中的大雪崩定式。
大宋的棋與現代不同,首先是座子製,然後執白先走,黑棋後走。
手執白子的彩僅落了二十子後,拿著白子的彩看著棋盤,竟然找不到可以落子之處,棋盤很空,可無論落子何處,都改變不了敗局。她知道自己這盤棋已經是大勢已去。
院內側屋,影把門砸的啪啪響。
韓嗣開門,影說道:“弈。”
一個時辰後, 韓絳正屋外門廓,坐在韓絳對面的已經換到了第三人。
彩,婢女中下棋無敵手,二十子就認輸了。
韓嗣,被送到書院中讀過書,在書院中無人能敵,弈中高手。
三十子認輸。
府內客師,韓淵,上一代老主人時代的府中老人,是當過知府的人,年齡大了回到府中是首席客師,四枚韓府金鑲玉令牌的擁有者之一,因為韓侂胄無子女,所以只有客師,負責教導門客、同族子弟讀書。
同時也是韓嗣的授業恩師。
即便是他,在大雪崩定式無窮盡的變化之中,開局即完敗。
與此同時,大宋皇宮內,后宮。
穿著便服的韓侂胄坐在台階上,身旁軟椅上坐著一位老婦人,韓侂胄的親姨母,當今太上太后,慈烈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