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絳問吳鐵是不是認識這裡的人。
吳鐵搖了搖頭:
“不認識,聽說過。以前想投靠主君,因為太低賤所以沒收,倒是照顧過他們。他們衣領上都繡著一隻布條蒙眼的狗頭,這還是老主君當年給賜的名號,他們的頭領刀法不錯,但一到夜裡就什麽也看不到。”
一個五十多歲,頭髮胡子已經全白,卻依然強壯無比的男子在吳鐵說話的時候已經奔了出來。
“小的瞎狗,這位官人沒請教。”
吳鐵沒回答,只是亮了一下自已的腰板。
臨安府,吳。
若沒這點眼力勁,瞎狗也在綠林白混了。
臨安府,吳代表的就是吳家,當今太上太娘娘的娘家人。
吳鐵讓到一旁,請韓絳先進。
瞎狗趕緊迎上來:“小官人裡面請。”
錢寬衝著吳鐵點了點頭,他倒是沒想到吳家在綠林竟然有這樣的威風,原本還以為自已要動手打翻一堆人之後,這裡面的人才會低頭。
韓絳進到院內,立即有人將門再次關緊。
韓絳打量著這院內,第一眼的感覺象是一個雜技班子。
院中有豎著放的磚路,四寸寬的木條路,有些最多不超過八歲,頂大九歲的小丫頭正頂頭著裝有水的碗在這細細的路上一遍一遍的走著。
還有些男孩子正在院中舉著小石鎖,或是頂著木板站著。
往內院走,開始有讀書聲。
韓絳特意到兩間屋外從窗戶往內看了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心中大概明白這是什麽地方了。
但錢寬帶自已來這裡的原因,韓絳還沒有猜到。
進正廳坐下,吳鐵站在韓絳下首才問:“瞎狗,這是你的地方?”
“不是,我只是替人守著這裡。這裡出資與管事的人在揚州這地面上也算不得大人物,就是有點錢。放在臨安更什麽也不是了,有何吩咐小的去辦就是。”
吳鐵也不知道為什麽到這裡來,要作什麽自然也不知道。
韓俟更糊塗,這地方有什麽好?
韓絳卻開口了:“開個價,這裡所有人我要了。”
聽到韓絳的話,錢寬臉上出現了一絲喜色。
瞎狗聲音低了許多:“小官人,非小的冒犯,這些人的契可要許多錢。”
“錢,哈哈。”韓俟坐在旁邊笑了。
“需三千貫。”瞎狗又補了一句。
韓絳衝著吳鐵點了點頭,吳鐵說道:“這幾天,我家少君有兩條海船要到揚州來,瞎狗你挑一百好手替我家少君護船,順便把船上的物件給擺到我們挑好的地方去,再守好。”
“是,是。小的一定辦好。”
“兩船錢,不多,也就是二十多萬貫。”
瞎狗整個人都懵了。
大宋朝,誰敢整船整船的運錢,一但被官府定一個欲私販錢於外的罪名,錢沒收之外還會抄家殺頭。
吳家,現在已經有這麽大勢力了嗎?
錢,除了官方運輸之外,其余人只能用內河小船,每次運輸官府報備,上限一百萬錢。用海船是絕對不可能的,一但用海船就代表有可能私販錢幣。
依宋律,私販五萬錢就可以流放,十萬殺頭。
韓絳擺了擺手,吳鐵說道:“瞎狗下去辦事。”
“是,是。”
瞎狗只是一個靠給商隊護衛,作小行錢生意,偷偷販一點私鹽,組織了百來人那種小人物,和方圖比起來,也就是一個嘍囉的級別。
方圖自已還有船,還有馬車。
瞎狗出去之後,韓俟問:“叔父,我不明白。”
韓絳說道:“這確實是一種生意,這種生意是不是合律我也不清楚,因為我不精通宋律。這生意就是,將許多流民家的孩子簽契約,然後從小就開始給予各種的訓練。年齡長到差不多的時候,賣契約。”
“賣契約?”韓俟怎麽說也是名門,這種下等人作的事情他不知道。
韓絳解釋道:“就是賣契約,賣給大戶作婢、作仆。有些資質特別好的,應該到樓館作書寓或是院中為侍酒。”
韓絳理解的沒錯,宋朝沒有奴隸,但卻也有契約。
這就象是明代的瘦馬。
不過,能比瘦馬更高級一點。
畢竟在教人識字、繪畫、音律。然後還在步態、站姿等進行訓練。
不能說是瘦馬,應該屬於高級家仆或是高級樓館的訓練場,但卻有許多強製性,體罰是常態。
韓俟更不明白了:“叔父,就算是這樣,你買這些咱家需要嗎?”
韓絳看了錢寬一眼:“錢寬想讓我買。”
聽到韓絳這話,錢寬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希望少君出手,這院子也就罷了,軍中兄弟不忍,這裡的娃娃多數被領到這裡的時候,也就是幾升米罷了。窮也罷,富也罷。”
韓絳懂。
在宋時,兩湖的風俗就是溺嬰,家裡兩男一女之後,再生就按進水裡。
富戶呢不是因為窮。
有時候,富戶家裡老來得子,長兄第一個不願意,因為會分家產,所以錢寬說,窮也罷,富也罷。這不是窮不窮的事,而是各種矛盾下,滋生了這麽一個產業。
韓絳問:“若有人突然富貴了,想把孩子要回去呢?”
錢寬回答:“一本萬利。”
韓絳再問:“你想我怎麽做?”
錢寬依舊是單膝跪著:“小的不知道,只是希望少君來看看。小的也是為少君,淮南東路軍中,八成都是歸正人,北方有北方的風俗。少君若能所作為,可收歸正人之心。怎麽也能收一部分吧。”
“在理。”韓絳相信錢寬確實是為自已著想。
自已若是把窮的養不起的孩子,或是因為各種風俗要殺,父母不忍殺害的那些孩子收留了,確實可以收買人心。
韓絳對韓嗣說道:“吩咐一下,在臨安城外給我搞一片地,我要辦一個慈幼院。專收天下被遺棄的孤兒,然後安排人宣傳一下,咱們韓家一心向善,是時候拿錢出來作點善事了。”
韓嗣嚇的一哆嗦:“少君,這,這怕是需要無數的錢糧。”
韓絳白了韓嗣一眼:“是用來掙錢的。”
韓嗣上前:“少君,若販賣契約,怕被受天下人恥笑,或是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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