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絳真的聽懂了。
劉銳卻問:“懂了什麽?那說來聽聽。”
韓絳聳了聳肩膀,不由的站直了身體:“我家先祖這位東華門外帶花的進士,扮演了一次包青天的角色,焦用就是明正典刑的目標。而後,狄將軍扮演了一個給壞人求情的人。”
劉銳沒評價,再問:“狄將軍之死,怎麽看?”
韓絳上前一步:“將軍,我若說了,咱們的命就連在一起了。”
劉銳反將韓絳一軍:“即便如此,又如何,你敢說嗎?”
韓絳幾乎已經帖到劉銳身上了,因為這句話有點可怕,韓絳聲音極小:“咱大宋開國皇帝,當年也是忠臣。”
說這話的時候,韓絳盯著劉銳的臉。
讓韓絳意外的是,劉銳的表情竟然靜如止水,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因為,劉琦之死也與這個有關系。
還有,韓世忠。
那怕身為文臣的虞允文,也沒逃過這一劫難。
劉銳確實沒有反應,不止臉上沒有,心裡也沒有,看了一眼韓絳:“揚州,無論成敗。本將保你安然無恙,但虞家丫頭,似乎打算給你一點難堪,自憑本事吧。”說完,劉銳轉身邁著小四方步離開。
活到他這個年齡,已經沒什麽事情能夠讓他心生波瀾了。
韓絳卻追上幾步:“將軍,留步。”
劉銳停下腳步卻沒回頭:“還有事?”
“發點小財的事。”
劉銳爽朗的大笑,從第一次接到錢寬的秘報那天,他就很欣賞韓絳。
說韓紅不擇手段,投靠韓侂胄。
可當下誰為了活著,為了護著追隨自已的人活著,不都是一樣,不擇手段嗎?
真北伐,假北伐,又如何?
宋還有能力北伐嗎,自保都不容易,朝堂上已經是金玉其外。
唯一還能讓天下人稱讚的,也只有臨安府的紙醉金迷了。
韓絳搓了搓手:“這事原本是我留給自已發財的,但我若想搞的話,沒個三年五載的都伸不出手。將軍若有興趣,明天就能下手。”
劉銳轉過身:“說說,有發多大的財?”
“若有七百戶,一年五百萬擔。若有七千戶,一年八千萬擔。鹽。天下三大天然海鹽產地之一,排第一就是武清鹽,只是他們不會經營。排第二咱們誰也沒辦法把手伸過去,這排第三的,唾手可得。”
劉銳當真來了興趣:“細說。”
“恩。漲潮時將海水困在沙灘上,退潮時封住水道。每天不間斷,鹽田日積月累,不需要煮只要曬就可以。象是挖沙子一樣挖鹽。我選的地方,沙灘廣布,地勢緩斜,河流注入淡水量少,季風強勁,冬半年乾燥少雨,日照長,氣溫高,蒸發快,海水含鹽量高。”
“高到,每一千斤海水中,就有接近四斤鹽。”
劉銳問:“地點?”
“大夷州島西南,受季風影響,降水極少。那裡現在沒幾個人。”
“大夷州?”劉銳有點糊塗,他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韓絳也有一點意外,難道古代不叫大夷州嗎?
韓絳又說道:“泉州對面,往東。”
劉銳聽懂了。“那裡叫流求。”
韓絳反問:“琉球不是在倭島以南,那個很遠的海島嗎?”
劉銳用腳在沙地上劃了幾下,寫了琉球與流求後說道:“你肯定,那裡就憑困海日曬就能出鹽?”
韓絳拍了拍胸口:“我走遍天下十萬裡,見的多。”
“好,七百戶。不說五百萬擔,百萬擔我就分你一半。不過,我要泉州那邊相助。”
“我問嶽父大人在泉州要了一港又三千畝。崔通判直接管理。”
劉銳伸出拳頭。
韓絳與劉銳一擊拳後,劉銳說道:“這事,本將會找借口以公務之名去臨安府,與你父見一面,並非不相信你。而是這麽大事情,要協調的人脈可不是幾個人。”
韓絳吞了一口唾沫,很無奈的點了點頭。
劉銳笑問:“怎麽,以為本將看你年少,你心中不快。”
韓絳趕緊搖頭:“不是,這事若讓我爹爹插手,販鹽的錢怕落不到我口袋多少了,更何況,我還想過把幾個特定的州府鹽價砸到十文,爹爹肯定不會答應。”
劉銳背著手,大笑幾聲,不再理會韓絳,徑直離去。
韓絳說的鹽場,就是布袋鹽場。
算得上天然鹽場中比較頂尖的存在。
韓絳的船離開碼頭後,不到半個時辰,三條軍船出港,打著測試新海船的名義直奔流求西南而去。
帶隊的,是劉銳的侄子,也就是劉琦的小兒子劉淮。
船上那怕是最低等的船工,都是劉銳的親信。
再說韓絳這邊。
韓絳回到船上,陸遊立即就把韓絳叫了大倉內。
韓絳一進倉,陸遊親手把門給關上,然後很直接就問:“你和劉銳將軍聊了些什麽,似乎談的很好。”
“老師。”韓絳沒有急著回答,他在思考有些話能不能說。
王希呂淡淡的來了一句:“老夫都陪你去虞山了,這可以殺頭的死罪。”
韓絳這才說道:“在聊,幾位將軍的死因。”
“誰的。”辛棄疾沒想到竟然聊的是這個,所以他開口問了。
“焦將軍、狄將軍、嶽將軍、劉將軍、韓將軍……,很多。”
陸遊聽完,語氣極為平靜的說了一句:“當年狄公任樞密副使, 一個五品文官就敢在朝堂上說:迎一赤佬、還屢日不到。歐陽文忠說的更直白,狄忠否、祖忠否。”
臥槽!
真剛,這話都敢說。
陸遊坐了下來:“史冊上有記載,你以為歐陽文忠在害他,錯,是在保他。”
韓絳今天就這一兩個時辰信息太多,這會腦袋感覺有點亂。
陸遊繼續說道:“一個在朝堂上人人想殺的武官,貶離還能保全性命,還能保全家人。更何況當時歐陽文忠的上書並沒有指責狄將軍有錯,而是認為官家有錯,官家不應該提攜狄將軍。”
韓絳問:“那嶽武穆呢?”
陸遊回答:“他,太剛硬,服個軟也能被貶遠離。滿朝文官也並非都是心恨的人,只要他服軟認罪,也會有人出來保他一命。”
韓絳指了指自已:“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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