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韓絳為什麽來秀州,在場的人也都有想法。
州長史跟著說道:“斷然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揚州還有這位小伯爺千萬貫。”
蔡通判站了起來,看著在座的人:“湊份禮吧。”
“也好。”長史認可這種作法,無論用還是不用,先備上總是沒錯的。
州主薄突然說道:“話說這位小伯爺沒來衙門,卻也沒有去魏家三房大宅?”
蔡通判正準備離開,聽到這話停下腳步:“魏家三房的人,不是也沒有去迎,也沒有設宴。說起來,也是外甥來了。”
“也對。”
不用解釋,都清楚。在錢這東西上,什麽舅舅、什麽外甥,這點親戚關系沒那麽靠譜,特別是關系到千萬貫級別的巨額家產。
驛館。
韓絳回來之後沒回屋,先去趙擴那裡轉了一圈,然後直接到了史達祖的屋。
史達祖正在整理一些帳目。
有些花銷是驛館依規矩出的,有些超編的則需要自己花錢。
既然作了出行總管,史達祖便要把份內的事辦好。
見韓絳到,史達祖起身相迎。
“祖兄,別起來,坐著就好。”韓絳客氣,史達祖還是起身施了禮。
韓絳也坐下之後,史達祖說道:“少君可是有事?”
“幫我分析一下。”
“行。”
史達祖沒拒絕,將手上的帳目折起來,幾個數字單獨記錄後收起了帳本。韓絳說道:“我出門沒帶韓嗣,我見到一個叫方圖的人,是舅公家裡幫著聯絡的,這裡的私鹽販子。他告訴我的消息和仲行公說的一樣。魏家三房參與了倒賣官倉糧食的事。”
史達祖點了點頭:“少君繼續。”
韓絳繼續說道:“多了一個讓我意外的情況。有一個叫張大官人的,不知道是什麽身份什麽來頭。就方圖說,官倉的糧食北上楚州北,也就是金國控制的碼頭換武清的鹽。所以我不明白,這個張大官人是金人,還是宋人。”
聽到這裡史達祖反問:“是金人還是宋人,不重要。是金人那麽就有可能是間者,是宋人就是叛逆。無論是那種身份,對少君來說都一樣。小的有一問。”
“祖兄,盡管問。”
史達祖問道:“主君沒問過,小的也猜不透,少君想要的是什麽?少君這次去淮南東路想達到什麽目的?最後,少君要不要李幸即將繼承的那筆遺產。”
說是一問,事實上是三連問。
韓絳沒急著回答,他需要思考。
史達祖沒催,這三個問題最難回答在他看來是第二個。
韓絳認為最難的是第三個。
韓絳說道:“先說頭一個吧,我要的其實不多。我想要一個邊境港,這個港口可以負責轉運許多見不得光的貨物。我需要銅,也需要將咱家的錢有個地方產生價值,楚州是首選,揚州是次遠。”
“是,少君的話我明白了。”
不需要韓絳多作解釋,楚州有三個港。第一個是長江北岸的港口,第二個是淮河出海口,第三個怕才是韓絳最想要的,非官辦的一個港。
那個港不是私建,是大宋國都還在汴梁時期的一處海灣港在淮河出海口北邊。現在那裡混居著金人與宋人,同時有宋人與金人的官,雙方默許這個港口變成中間地帶。
被偷運出去的官倉糧食換鹽,就在這個港口屬於金人控制區來交易的。
韓絳又說道:“第二個問題,我的目標是全面控制淮南東路,當然這只是目標能達到幾成我也不知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史達祖追問:“這全面控制怎麽講。”
別人問韓絳可能不會說,就是韓嗣這邊韓絳也不會說,不過史達祖例外。
史達祖是韓侂胄的掌筆,是知道許多機密的。
“祖兄,先假設可以成功的全面控制。第一階段是,這裡無論文武官員,無論是政、民還是軍,咱們韓家的話當回事。第二階段是,達到汝州那樣的,上下一心,不分內外。”
“怕不容易。”史達祖心說一個汝州韓家經營了多少年。
這還是一路,不是一州一府,很難。
韓絳還有第三階段沒說,這句話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養父韓侂胄。
這一句就是:第三階段,我韓絳的話就是聖旨。
這種話肯定不能說的。
史達祖問:“最後,李幸外公留下的遺產呢?”
韓絳反問:“我能要嗎?我若要了,將來身份問題揭穿這便是黑案底,我貪了魏家的錢。所以,我要拿這筆遺產中有形的部分來作人情,用人情換我想要的控制權。無形的部分,我拿了誰也不會知道。”
“少君,什麽是有形,什麽是無形。”
“店鋪、田產、貨物,一切你能看到,能摸到的東西就是有形資產。其余的,某種技術,無論是關於鹽的、絲的、布的、鐵的等等技術,這些是無形的。當然,還有關系網,生意上的渠道等等,也是無形的。”
韓絳解釋之後史達祖只是簡單的一思考就明白了這個區別。
真正的東西就是有形的,其余的不是。
若這樣,倒是一個好辦法。
但史達祖還是又問了一句:“少君,武清的鹽這條路,難道少君也想要?”
“不要。若是其他的東西我會有,與金人交易有什麽不可以,只要區別一下交易的種類就行。肯定不會有鹽,若是我騰的出手, 我會想辦法把楚州北港的鹽砸到十文一斤,而且數量無限。”
史達祖只是笑笑沒接話。
若韓絳真有這本事,怕是由不得他了。
主君不會放著無數的鹽以十文這樣的價格流出去,肯定會插手將其變成更有意義的。
鹽。
別說是私鹽販子,就是朝中許多官都想插手的。
想歸想,當下便是韓絳作主,除非有巨大的差池或是會給韓家帶來巨大的麻煩,史達祖原則上會順著韓絳的意思。
史達祖說道:“既然少君定下章程,那便辦。”
“謝過祖兄信任。”
史達祖欠身回話:“少君這是那裡話,少君是主,我是仆。不過我還要再問一句,若查實謝家三房當真私販官糧與金人換鹽私販,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