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默哥。”
一直到大喇叭余音散去,林威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瞧著對面方默,林威胖乎乎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對不起什麽?”
低下頭看了一眼,顯得惶恐不安的林威,方默疑惑的問道。
“我真的不應該用你的名義寫情書給田馨,沒想到那婆娘竟然這麽狠。”
說著,林威心裡得愧疚更深了,愧疚和懊惱如同重錘一樣撞在他心裡,和方默發小這麽多年,林威恐怕比方默自己還了解他的脾氣,把面子看的比什麽東西都重要,如今被田馨在全校這麽一廣播,林威真的很難想象,方默心裡會難受成什麽樣。
不過很顯然他想多了。
抬起頭,林威看到了一個足以讓他這段時間,都難以忘懷的一幕,只見方默臉上肌肉擠在一塊,那個表情,好像是……在笑?
方默確實是在笑,十多年前一模一樣的情景,同今天發生完全重合在一起,他還記得那時在那天以後,他像是瘋了一樣,到處打架,後來背上那一道最長的傷痕,就是在那段時間留下的。
時間是磨平一切事物的良藥,後來過了幾年,這件當時讓方默暴怒到了極致的事,也被淹沒在時間長河中,甚至他不刻意去想都快慢慢忘卻,想起時也只是如同一枚小小的石子,輕輕投向湖面,濺起一層細細的漣漪來。
不過有時方默也不禁會想,如果重來一次,在次面對這件事,自己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如今真的重演,方默卻覺得就像是重溫多年前那部讓自己哭的稀裡嘩啦的電視劇一樣,如今在看,沒有酸澀僅有一絲感慨和溫馨。
…………
走在街上,瞧著安靜佇立在街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築物,那一棟棟破舊的筒子樓,方默一時之間不禁有些恍惚。
方默原本快速的腳步,到了街角處的一條小巷子的時候,變得越來越慢了,到了最後他已經完全停滯不動,靜靜地站在巷子入口,看著。
“方大娃,你神戳戳站在那裡幹嘛。”
背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讓方默下意識回過頭來,瞧著自己面前這個有些佝僂但依舊精氣神十足的老人,方默在腦子裡搜尋了一下後,才有些艱難的張嘴喊道:“張老伯你吃過飯啦。”
“對啊,你怎麽還不回家?”
對於方默,街鄰街坊的雖然都知道他喜歡打架鬥毆,但除了新來的街坊,其他人說到方默,只會歎一句:“是個好娃子,只是太造孽了,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起的,大起大落,被他遇上了。”
“張老伯,我才放學,馬上就回家。”
和張老伯打了一個招呼之後,方默便朝著樓上走去,到了四樓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在他面前有著一扇有些破舊的防盜門,門上還貼著一張春聯。
虎嘯風聲遠,龍翔海浪高.--虎躍龍騰。
春聯寫的確實不錯,但那皺巴巴的紙張,卻說明這張春聯年頭不短了。
手高高舉起,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的完全沒有辦法落下,方默真的害怕,如果推開門,門外卻是另外一個世界,
過了良久,門裡面隱隱傳來一個聲音。
“我怎麽聽到,外面好像有聲音,你開門去看看。”
“求事多。”
在那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婦女的聲音接踵而至。
剛開門,望著記憶中那個躺在病床上呻吟的老婦人,在看見面前不過四十,
但卻皺紋叢生的中年婦女,方默眼中的酸澀再也忍不住,齊齊湧上來的水霧,模糊了他的眼眶。 看見這一幕,許愛華不禁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孩兒你怎麽了,老方趕緊過來看一下。”
記憶中,方默懂事起,除了七八歲的時候,從兩層摔下來身上縫了七針哭成這樣過以外,方默從來沒有哭成這樣過。
“這小兔崽子不會被人打了吧,活該,整天出去瞎混。”
嘴裡罵罵咧咧的說著,但方德洲還是趕緊站了起來,眼底最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
下一刻方默的動作,讓方德洲腦中嗡的一聲,感受著衝進自己懷裡的那個年輕軀體,方德洲心中不禁湧現出一絲不真實的感覺來。
他們父子倆的關系用句時髦的話來說,那就是勢同水火。
曾幾何時那個喜歡趴在他身上,奶聲奶氣叫著他爸爸的奶娃兒,變成了叛逆的青年,一整天的時間,除了吃飯他可以訓斥兩句,父子倆平常基本上不會說話,擁抱更是天方夜譚,尤其在發生那件事以後。
…………
瞧著在飯桌上狼吞虎咽的方默,夫妻倆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比看見外星人襲擊地球還不可思議。
“這小子沒事兒吧,怎麽感覺就像是關在監獄裡半個月沒吃飯一樣。 ”
“啐,有你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
許愛華輕啐了一口,手肘抵了方德洲一下,然後轉臉溫柔的看著方默說道:“吃飽沒有,我再去給你在盛點兒飯。”
“夠了,媽,爸我去學習了。”
方默滿足的擦了擦嘴,便轉身朝著房間裡走去,隻留下還愣在原地的方德洲兩人。
“他剛剛叫我什麽?”
反應過來,方德洲滿臉不真實的望著許愛華說道,這個對於常人在平常不見的稱呼,對於方德洲和方默這對有些怪異的父子倆,卻是極為不可思議。
“爸啊,你佔我便宜。”
話一出口,許愛華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沒好氣的擰了一把方德洲,弄得方德洲哭笑不得:“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你還說。”
許愛華嬌嗔了一句,甩了方德洲一個白眼後,然後才哼著小曲,把碗撿到了洗碗池裡。
這一幕,再次讓方德洲凌亂了,自從六年前鋼鐵生意呈滑鐵盧之勢,六年時間他的資產一落千丈,原本和睦的家庭關系,似乎也出現了一點兒難以修補的裂痕來。
他已經記不清楚妻子臉上多久沒有出現過這種笑容來了。
“爸爸。”
緩緩咀嚼了幾下,方德洲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柔和,不過緊接著似乎捕捉到了什麽,方德洲虎目一瞪:“等等,我沒聽錯吧,這小子說他要去學習?他不會跑去和那群小混混們一起“溜冰”,所以腦子抽了吧,不行,我得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