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Dr.張，手術的日期定下來了，西海岸時間8月8日，一個很吉祥，很適合手術的日子，不是嗎?”

　　接到特魯多醫生電話的時候，張子凡正在給螞蟻喂芝麻。

　　聽到電話中的內容，張子凡皺了皺眉頭，道:“尊敬的Dr.特魯多，你不覺得手術的時間拖得太晚了嗎?是病房緊張嗎?”

　　為了日期吉利而推遲手術?

　　這可不是中國的傳統。

　　“並非如此……”

　　特魯多解釋道，“Dr，張，實不相瞞，這是Dr.羅伯特的要求……”

　　原來，這次之所以特地麻煩張子凡過去手術，主要是他們醫院的外科醫生羅伯特的極力要求。

　　羅伯特醫生剛剛有了一個女兒，很不幸，她一出生就是先天唇裂。

　　羅伯特醫生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在醫院內部資料上看到了張子凡的手術技巧，更得知張子凡居然是醫學中心的特聘學者，喜出望外。

　　因此他一手促成了國際專家張子凡的這次手術之旅。

　　不過唇裂修複是有年齡和體重的要求的。

　　目前羅伯特的女兒只有3月齡，4kg，還不符合手術條件，因此手術被預定在了8月8日。

　　至於其他兩台手術，反正也是湊單的，而且延期一個月本身就是常規操作，也就無所謂了。

　　……

　　張子凡搖了搖頭，掛斷電話，繼續照料螞蟻。

　　一周前，柳小南踏上了去往彩雲之南的旅程，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給張子凡發來許許多多的照片。

　　其中有美麗的自然風光，有富有特色的風土人情，當然也少不了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蟲子。

　　看著這些照片，張子凡忍不住聯想到了苗女和蠱毒，真是毫無違和感。

　　柳小南不在的日子裡，張子凡開始幫忙照料螞蟻。

　　看著這些辛勤的生靈將一粒粒芝麻收藏起來，哺育幼蟲和女王，張子凡居然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那時候他也喜歡蹲在馬路上，看路邊的大頭螞蟻們爬來爬去。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份童心被書山和電遊佔據，被遺忘在角落之中。

　　在親自照料的同時，張子凡也讓護士們跟著幫忙，一旦自己出差，任務就會落在她們身上。

　　除了由於密集恐懼實在無法勝任的護士王麗娜，其他幾個護士都看在張大主任的面子上，學會了如何飼養收獲蟻。

　　而且身為護士，她們比張子凡本人更加認真、細心。

　　這窩螞蟻可能是全世界第一批有專業護理人員照顧的昆蟲了。

　　楊婷婷也很奇怪張子凡居然有了這樣的愛好。

　　張子凡搖搖頭，說這是朋友托付的寵物。

　　“真是搞不懂你們男孩子，總是有奇怪的喜好！”

　　楊婷婷撇撇嘴走了，張子凡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

　　整個七月份，時間如流水一般消逝。

　　浩然門診部穩步就班的發展，張子凡則等待著方面的進一步通知。

　　在等待之中，七月漸漸進入尾聲，浩然門診部卻發生了件意外的事情。

　　第一起真正意義上的投訴，終於不期而遇。

　　不算王偉國事件，自張子凡接手至今，門診部一向口碑良好，沒有出現過投訴。

　　但只要是在做事，終歸會有糾紛，張子凡早已做好了面對這類事件的心理準備。

　　只是沒有想到，第一起醫療投訴既不是來自業務量高，

現金流大的口腔科，也不是來自於醫生少，糾紛頻發的兒科。　　而是出現在了張子凡本以為比較安全的內科。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幾個老太太來看內科，要求掛營養針。

　　她們口中的營養針並非是病人無法進食時，通過靜脈通路補充營養的針劑。

　　而是類似神經苷節脂、谷胱甘肽之類的“神藥”。

　　所謂“神藥”，就是指療效廣泛而不明確、毒副作用小而隱蔽、價格昂貴而利益鏈條完備的藥物。

　　說白了，不是說這些藥沒有用，而是沒有那麽有用。

　　但由於利潤高，副作用少見，醫藥代表極力公關，它們成為了社區醫生的最愛，甚至就算患者沒有病，也要開上幾瓶營養針“強身健體”。

　　這樣行為也受到了許多老年人的追捧。

　　比起烏仁吉、納米水、遠紅外內褲，這“營養針”從權威性(醫生推薦)，還是服用方式(直接靜脈滴注)，都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最關鍵的，還是醫保報銷，便宜！

　　老年人沒花幾個錢，就得到“健康”，醫生提高了收入，藥廠賺得盆滿缽滿，看似是一副多贏的局面。

　　但這背後其實是“神藥”侵吞醫保系統裡的錢，將全體參保人的財富當成了唐僧肉。

　　醫保局這兩年已經開始著手治理這些“神藥”濫用的現象，而浩然門診部的《職工管理規定》中，也對於醫生與醫藥代表直接接觸零容忍。

　　錢燕醫師堅決不同意給沒有指征的病人開營養針，這讓幾名老太十分不滿，當場就鬧了起來。

　　張子凡了解到這件事後，堅定的站在了錢燕這一邊，對於老人的無理要求不予理睬。

　　“年輕人，你也有老的時候，你想想你這樣對我們，你老了別人也這樣對你！”

　　“我們花醫保的錢，又不用你的錢，這點忙都不幫，叫什麽便民服務點！”

　　“就是，我們之前在和睦裡康復醫院，人家大夫都給我們掛的，而且……總之我看你們就是不尊重老人，”

　　面對老太太的圍攻，張子凡非常淡然。

　　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仿佛在說:“阿姨，請開始你的表演！”

　　而三個老太太罵罵咧咧，仿佛在說:“你再不讓步，我可就躺下了啊！”

　　一旁的醫生護士們，都為張主任捏把汗。

　　老太太們真躺下了，就算有攝像頭，對門診部來說也是一件大麻煩。

　　不過張子凡並不著急。

　　“來電話了！來電話了！”

　　忽然，一陣老人機響亮的鈴聲響起，一個老太太接起了電話。

　　老人機巨大的音量下，對話清晰地傳到眾人的耳中。

　　“這裡是S市醫保局經偵部，之前和睦裡康復醫院利用市民卡套取現金的案件中，發現有與你有關的信息，請在兩日內到市醫保局配合調查，謝謝！”

　　醫保局！

　　經偵！

　　案件！

　　這些關鍵字鑽入了幾個老太太的耳中。

　　上一秒還生龍活虎，隨時都要在門診部跳一段廣場舞的老人們，此時雙手不斷地顫抖了起來，面如死灰。

　　原來，她們之所以來浩然門診部打營養針，正是因為之前打針的地方，和睦裡康復醫院被停業整頓了。

　　如今看來，不僅僅是停業整頓，而是被立案了！

　　濫開藥品或許還不至於到立案這麽嚴重的程度，但康復醫院利用市民卡套現的行為，顯然嚴重觸犯了法律。

　　所謂套現，就是康復醫院以每天100元的報酬，向那些貪圖小利的老頭老太“租用”醫保卡。

　　然後利用這些醫保卡，偽造住院、治療、手術、用藥等的記錄，向市醫保套取現金。

　　而這三名老太太，正是曾經租借過醫保卡的當事人！

　　或許她們還不至於被入刑，但人到晚年，背上了這樣一個惡名，實在是晚節不保。

　　張子凡看了一眼牆上光芒內斂的仁王盾，忍不住歎了口氣。

　　仁者無敵，君子無懼，若是不貪那點小便宜，不把國家的錢不當錢，又何以至此呢?

　　張子凡一點都不可憐這幾個老人，讓石曉雅把她們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