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神經的第一步,不是去截取可以移植的腓腸神經,而是將原本縫合好的舊有橈神經切斷。
由於原來的縫合處內有不少疤痕組織,因此張子凡直接切除了1.5厘米的神經,並將之遺棄。
同時把露出的兩個新鮮創面,用醫用皮筋加以固定保護。
做完這些術區的準備工作之後,才是在供區解剖並分離所需要的複合組織。
這塊組織之中,僅有神經是不行的,還必須要包括可以供養神經的微血管。
將神經與微血管的複合體取出,才能用於橈神經的修複。
由於腓腸神經最多可以提供40厘米的神經,而張子凡隻切除了不到4厘米,所以剩下的神經經過長距離解剖減張之後,依然可以比較順利的縫合好。
這段4厘米的神經對於腓腸神經來說只是小小的一段,但對於孔祥受損的橈神經卻是救命的。
之前切除的橈神經長度為1.5厘米,植入神經長度約3.8厘米,多出來的2.3厘米長度完全消除了張力,使得神經不在緊繃。
剩下的便是縫合了。
這也是最為關鍵的步驟。
之前的顯微外科大拿,對孔祥的橈神經兩端進行了高完成度的神經外膜縫合。
這種縫合方法也是目前世界主流的神經吻合方法。
很多人以為,神經縫合縫合的是神經本身,這其實是不對的,
神經質是神經細胞的突觸,縫合的針線會對它造成巨大損傷,是不能縫合的。
醫生能夠縫合的是包裹著神經的束膜和外膜。
神經外膜縫合法,即嚴密對位神經後,隻縫合神經外膜,不對裡面具體的神經束膜進行對位縫合,任由它們野蠻生長。
僅從原理上,就能知道,這種縫合方法肯定是不如縫合神經束膜的辦法效果好的。
但是大量臨床實踐表明,無論是神經外膜縫合法,還是神經束膜縫合法,最終的效果並沒有統計學差別。
這就耐人尋味了。
用通俗的比喻來說,神經吻合有點像是兩段電纜進行對接。
這個電纜比較粗,是由好多股獨立的小電線組成的,外面再包裹了一個大的絕緣膠皮。
前者方法是直接將電纜最外面的大絕緣膠皮縫合起來就完事了。
後者則是在大的絕緣膠皮中,分離出小的電線,並分別縫合小電線的絕緣膠皮。
從理論上來說,肯定是第二種接起來的電纜質量更好。
然而,神經畢竟不是電纜,神經束膜也並不是五顏六色的電線膠皮。
根據膠皮顏色,找到兩股性質相同的電線,並進行對接,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但即便是在高度顯微鏡的幫助下,醫生也很難準確鑒別兩斷端神經束的性質(區別運動與感覺纖維)。
所以,束膜縫合對錯基本看臉,最有經驗的醫生也就能達到四六開,運氣不好,甚至全接錯也有可能。
與此同時,為了分離出細小的神經束,還容易損傷束間神經支,術後吻合處也會造成更多疤痕。
所以神經束膜縫合法這個術式看起來很美好,但實際上只是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數據0杠5,還不如老老實實隻縫神經外膜呢。
當然,這種手術上的難題,遇到張大院長,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鑒別運動神經束、感覺神經束這種東西……
灑灑水啦!
在藍色等級的外科顯微鏡的幫助下,
這一次張子凡神經縫合的準確度,更比上次方國華的手術還要高。 這一方面是因為考試是開卷的,另一方面,張子凡這位考生本身的手術能力也在一次次淬煉中變得成熟起來。
當最後一股神經束的束膜被縫合完畢,張子凡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下面就交給你們了,好好乾!”
說完,張子凡將手套一扔,手術服一脫,瀟灑的離開了。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這就是外科大牛的氣度!
以前張子凡是看著專家教授瀟灑離去的背影,然後默默縫合的小老弟。
但如今,小老弟終於支棱起來了!
張子凡剩下的活交給了袁強和包廷偉。
不過這兩人的分工也有不同,完美詮釋了手術室的江湖地位。
袁強負責對神經外膜的縫合。
在束膜全都縫好的情況下,外膜縫合已經非常簡單了。
但再簡單,這也是神經縫合,比縫皮膚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對於外科技術的鍛煉,也不是縫皮膚能夠比的。
以袁強如今的手術技術,完成這種程度的縫合,還是可以勝任的。
當把神經外膜縫好,袁強也瀟灑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不過不如張子凡那麽囂張,不敢丟手套,也不敢說騷話。
最後縫合筋膜和皮膚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包廷偉身上。
然而就這,包廷偉也是壓力山大啊!
雖然說, 在醫生眼中,每一個病人應該都是一樣的。
可人非聖賢,誰能真的做到眾生平等啊?
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的,可是在整個醫療圈子裡都有名氣的孔祥教授!
包廷偉能不如臨大敵嗎?
客觀的說,孔祥教授所在眼科,與劉建明的牙科一樣,是小科室。
依舊以院士數量而論,眼科和牙科一樣,難兄難弟,只有1個院士。
所以,孔祥教授哪怕是國內眼科金字塔尖的人物,在整個醫療圈子也未必多少有名。
但半年前那場意外,孔祥教授的遭遇牽動了無數人的心,也讓他的名字在醫療圈中耳熟能詳起來。
而如今,外科菜雞包廷偉,正在顫顫巍巍地給孔祥教授縫合。
要知道,孔祥身上別的縫合疤痕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說是藝術品也不為過。
可憐包廷偉這個菜雞,就算拚命模仿,但功力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都要哭了,我一個口外醫生,為什麽要縫別人的胳膊啊!
仔細想想,自己一個二本大學的本科畢業生,在一家社區醫院裡,給36歲的醫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做治療,這事本身就特麽不對勁啊!
包廷偉覺得,自從上了浩然醫院這艘賊船,自己的三觀已經在被無數次刷新了。
不過張院長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樣的成長機會花錢都買不到,告訴同學都會被人噴吹牛都不過腦子,包廷偉也只能含著熱淚,一針一線仔細縫合,體會痛並快樂著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