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詩茵是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平時也經常有跟學生溝通。
因為她比較親和的緣故,班上也有不少學生願意跟她傾訴自己的煩惱。
如果能幫到學生還好,但往往很多煩惱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的。
比如上次劉媛的事,就一直讓趙詩茵惦記著。
心理谘詢師更多的時候像是一個負面情緒的垃圾桶,如果是讓趙詩茵來當心理谘詢師的話,她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出現心理問題了。
“最大的感受啊……”
元嘉想了想,說道:“心理谘詢不是萬能的。”
趙詩茵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天天接觸那些來訪者,自己會不會覺得受不了啊?”
李穎也補充道:“是啊是啊,平時要是有朋友跟我說不好的事,我聽完就也覺得不好起來了,聽說很多心理谘詢師最後都得自己去看心理醫生……”
元嘉看了看後視鏡裡的兩個女孩子,笑了笑道:“確實啊,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後來轉變思維之後,就能夠適應了。”
“關鍵還是提升自己,來心理谘詢的客戶,他們本身的氣場是很低的,攜帶著各種負面情緒和能量,如果我的氣場也不足的話,互動的時候就一起完蛋了。”
見元嘉說的輕松,趙詩茵和李穎也笑了起來。
“那他們都是一些什麽樣的人?”
“他們只是比常人經歷得多了一些,然後陷入了某種困頓中而已。”
元嘉穩穩地開著車,目光看著前方,繼續道:“他們知道目前的狀況不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也不知道哪一步走錯了,就像一個迷路的人,缺一個引導者。”
“你知道來訪者對我說過印象最深的的話,是什麽嗎?”
“他說,‘我真的很想好起來’”
“他的抑鬱症很嚴重,但是卻並不妨礙他的善良,我教了他很多的辦法,可是他真的做不到,跟我聊天時,十句話裡有三句都是抱歉。”
“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感覺很無力,心理谘詢不是萬能的,哪怕我給了他正確的方法,也不一定能緩解他的痛苦。”
大概是元嘉的話觸動到兩個女孩子的情緒了吧,她們都安靜了下來。
在陽光的背後,這麽一群人,他們連活著都需要勇氣。
“那元嘉,你會同情他們麽?”
“他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我也從不會同情來訪者,但我會去理解他們,用最大的努力去理解他們。”
趙詩茵點了點頭道:“世界上最動聽的話大概就是我理解你了。”
元嘉笑了笑,道:“世界上最大的謊言也叫我理解你。”
“一個從小被家庭忽視的少年跟我說,每當母親節的時候,朋友圈總是很多感恩的話,他不明白感恩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
“還有一個從小便被父母打得遍體鱗傷的女孩,她說她總是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做什麽都會犯錯,她不敢抬頭看別人的眼睛,偶爾一兩次做的不錯時,她告訴自己只是運氣好罷了。”
“類似這樣的例子很多,面對他們的問題,我甚至無法開口說出‘我理解你’這四個字來,像是千斤重一樣,我根本無法理解他經歷了什麽,然後我還得勸他看開點?”
“這大概是每個谘詢師都會有的折磨吧。”
元嘉說著話,腦海裡回想著曾經的來訪者,那時候他無法共情,根本沒能幫助到他們。
趙詩茵也能感受到元嘉的無奈了,就像她聽了學生的煩惱一樣,很想幫助對方,卻不知從何做起。
“元嘉……那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助到他們呢?”
“有,而且我現在正在朝這個方向努力。”
元嘉繼續道:“很多人其實很想好好地對待他人,特別是想好好地對待自己的親人、朋友、愛人,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被人好好對待過,所以他們真的不懂該怎麽做。”
“普通人是無法想象、也無法感受到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事的,我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去理解他們。”
“理解他們的經歷,理解他們的痛苦,然後給他一種‘被好好對待的’真實體驗。”
這是元嘉昨晚學習了催眠和心錨的相關知識之後,研究出來的辦法。
在共情的前提下,他可以催眠來訪者,然後往他們的內心裡植入美好的心錨。
類似於外科手術一樣,把發生病變的思維剔除掉,重新換上健康的思維,可以有效地緩解患者精神上的痛苦。
催眠治療是心理谘詢中常用的一種手段,但真正能將其用好的心理醫生屈指可數,大多數時候只是起到了舒緩精神的作用。
越是當心理谘詢師久了,就越感到言語力量的不足,尤其是從小內心就受過創傷的人,隨著時間的沉澱,是根本無法靠幾句話就能治療好的。
普通的感冒發燒可以靠吃藥解決,但是身上長了個惡性腫瘤的時候,就必須要手術摘除才能恢復健康。
當然了,催眠治療並非所有心理疾病患者都適用,像精神分裂症、意識障礙等病人,就不能使用催眠,否則將會使病症更加嚴重。
許南梔的社交恐懼症和廣場恐懼症、抑鬱症是很適合用催眠進行治療的。
只不過她患病已有近二十年,無論是性格還是思維都已經嚴重被侵蝕,現在不是接受催眠治療的最佳時期,必須要等梔子準備好,再一點一點地輔助催眠進行治療。
最起碼她要能跟元嘉見面了,元嘉才能更好地幫助到她,而現在看來,除了元嘉之外,梔子是完全排斥任何外人的,甚至遠遠地在陽台看到有人,都會驚慌失措地躲到屋裡去。
……
現在是下班小高峰,路上微微有些堵車,元嘉倒也不焦急,不像很多開車的人那樣,遇到堵車就心煩氣躁。
其實車裡要是坐著別的女孩子,男生一定記得不要因為堵車而氣躁,她們會感覺害怕的,尤其是載著喜歡的女孩子時。
“堵車哦,好煩……”
“元嘉,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特地送我們,然後還堵車了。”
兩位妹紙顯得比元嘉還急,元嘉只是淺笑,氣場沉穩平和,落在兩個女孩子眼裡,就覺得特別舒服了。
“誒,元嘉,我想起以前老師問過的一個討論題,說是你在駕駛火車,前方軌道有四個孩子在玩耍,拐角的軌道一個孩子聲嘶力竭的在喊同伴離開,有兩個選擇,依舊前行會撞上四個孩子,變道卻只會撞上一個孩子,你的選擇會是啥呀?”
李穎很好奇地問道。
元嘉想也沒想,回答道:“不變道。”
“為啥啊?”
“四個人犯的錯誤,為什麽要一個無辜的人來承擔呢?”
李穎和趙詩茵若有所思,讚同地點了點頭。
元嘉手搭在方向盤上,啟動車子,繼續道:“其實還有一個更難的問題。”
“是什麽?”
“假設剛剛那題, 車長變道了,撞上了那一個孩子,孩子神奇地活了下來,這事對他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創傷,這時候你作為一個心理谘詢師,你該怎麽做?”
元嘉的問題直接把趙詩茵和李穎問倒了。
該怎麽做?
勸他看開點?
告訴他要理解列車長的做法?
兩個女孩子搖搖頭,問道:“那元嘉你會怎麽做呀?”
“什麽都做不了,所以我選擇不變道。”
元嘉說道:“沒有任何做法可以逆轉時光,填補上這個創傷,對於當事人來說,這事不是說過去,就真的過去了的。”
……
車子在一個小區門前停下,趙詩茵和李穎到了,揮手跟元嘉再見。
“改天一起再打球啊。”
“好,再見~”
“拜拜~”
看著車子開走,李穎戳了戳還在愣神的趙詩茵。
“想啥呢?”
“沒有啊,在想元嘉剛剛說的話。”
“元醫生真的是一個很懂人、很體貼人的帥哥啊。”
李穎感歎道,又拿球拍戳了戳趙詩茵的軟肋,“誒,你真的就放棄啦?雖然姐姐我整天損你,但好歹你也很棒啊,不嘗試追求一下?”
趙詩茵無語道:“別鬧,元嘉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喜歡歸喜歡,這不還沒在一起嘛,你還有機會啊,不過對手隱藏在暗處,你也確實挺難的……”
“什麽對手……我喜歡單身。”
“喲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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