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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第775章 聯想翩翩
彭原自從成為霍司長的秘書後,還從沒有替領導辦過像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的事兒。

要知道,霍司長的每一天,行程幾乎都安排的滿滿的,哪怕是除夕這天也不例外。

《輪回樂園》

然而今天下午,霍司長既沒有出席中塞大學生聯誼會,也沒有會見從民主德國歸國述職的使館人員。

反而親自跑到這裡,在車裡單獨見一個外資企業工作的年輕人。

這是不是太反常了些!

尤其從霍司長對於見面方式的特別要求上,以及領導這一路上都未發隻言片語的細節上。

彭原都能感覺出自己的上司,對於與寧衛民的這次見面,有著異乎尋常的重視。

可他在跟著霍司長的一年多時間內,無論是工作時間還是私下,卻從沒有聽領導提及過這個人的隻言片語。

這又是為什麽呢?

由於對整件事所掌握的信息並不多,彭原也只能從霍司長讓他去召喚寧衛民的話裡,自行揣測其中的奧秘。

嗯,這個年輕人既然認識霍司長的女兒霍欣,是不是兩個人感情上有什麽牽扯?

俊男靚女,年齡相當,這不是不可能啊。

可霍欣不是已經出國留學了嗎?霍司長為什麽還會單獨見他呢?

難道……那這小子可是夠過分的!

怪不得剛才我一提霍欣和領導,他慌成那個樣子,他就不怕霍司長把他捏成渣滓。

哎,生養女兒就是這種事兒最麻煩,領導會怎麽處理呢?

當然,不管怎麽樣啊,這種事兒對於下屬,永遠都是大忌諱。

最好永遠裝湖塗,絕不能在領導面前露出一點異常來……

應該說,彭原這個人作為一個秘書,業務素質還是挺強的。

其最稱職的一點,就是懂得“分寸”二字。

所以他哪怕在內心翻騰著狗血,也絕不會表現出一點吃瓜群眾的異樣來。

哪怕坐在馬克西姆餐廳裡品著咖啡,也沒跟司機小李私議領導的隱私。

他只是透過二樓的大玻璃窗望著馬路對面的桑塔納,時刻注意領導的需要,靜靜等待領導的召喚。

要和他比起來,那司機小李,可就顯得不知收斂,佔便宜沒夠了。

在這個貴的嚇人的馬克西姆餐廳,他一坐下就叨叨個沒完,評價這高級餐廳的裝潢。

還趁人不備,偷偷掀開遮蓋在一些油畫上的布,去看下面藏著的“秘密”。

而且無論服務人員給他們端上什麽茶點蛋糕來。

這家夥居然都毫不在意的照單全收,心安理得的大吃大喝。

偏偏餐廳的人只要見他吃完了,就繼續給往上送。

於是這家夥更是樂在其中,饕餮一樣不顧形象了。

甚至還用那填滿食物,一個勁亂掉渣滓的大嘴勸彭原呢。

“彭秘書,你怎麽不吃啊?坐了這老半天,你就喝了兩杯咖啡啊。那苦湯子有什麽好的,你來這個,法國點心,酥皮裡全是奶油,味道頂好,不是咱們商店裡的奶油蛋糕能比的。你再嘗嘗這個,真正的巧克力醬,絕不是‘義利’賣的那種假貨……”

(注:八十年代初期,為應對國際巧克力原料高漲,國內的義利發明了代可可脂以滿足市場。同樣因為物資供給尚不豐富的原因,過去副食店的奶花蛋糕幾乎都是蛋清原料,植物蛋白加糖打發的。存放時間一長就會變硬。這是時代的特殊性,屬於無奈下的權宜之計,不屬於偷工減料。)

彭原不能不客氣一番。

“你來你來,我這人不大喜歡甜食。”

結果客氣話,這位全沒聽懂,反而笑他拘束。

“嗨,你這人就是臉兒太薄,老抹不開面兒。其實這有什麽呀。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我在咱們廳幹了五年,跟霍司之前跟過倆領導。這裡的事兒我門兒清。這不定是求霍司什麽事兒呢,才這麽款待咱們。過這村也許就沒這店了,咱何必虧待自己?說真的,這還是小意思呢。弄不好咱走的時候,還得給咱帶著點呢。不信,你等著瞧……”

彭原笑了笑,嘴上說信,但心裡卻充滿了憐憫。

暗道難怪你換了這麽多領導,恐怕霍司這兒你也乾不長。

不過話說回來,今兒彭原也沒多少心思去琢磨司機小李的前程多麽暗澹了。

因為馬路對面,車裡的長談越來越透著蹊蹺,讓人琢磨不透。

他看看手表,時間都已經將近一個小時,居然霍司長還沒有更那個年輕人談完。

要知道,一般情況下,霍司長就是出席各國大使館的公開活動和歐洲司舉辦的招待會,也不會用這麽長的時間。

彭原還從沒見過霍司長會和一個年輕人聊這麽久的。

難道對於霍司長來說,這兒女情長的事兒,處理起來也這麽麻煩嗎?

對了,會不會那個姓寧的年輕人也是有點來頭的呢?

要不他如此年輕,一副紈絝公子哥的富貴做派。

怎麽就能進入這樣跨國外資企業工作,甚至擁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呢?

看樣子職務不低啊,皮爾卡頓公司大概也是衝著他的家世背景。

嗯,可能,要是這樣,也許就說得通了,霍司長難免有所顧忌啊。

難怪剛才他如此迅速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這就不是一般百姓能掌握的本事,通常都是權貴子弟被父輩調教出來的……

彭原確實是個人精兒,但太精明的人總會犯自作聰明的毛病。

比如經他這麽一番瞎琢磨,寧衛民就成了一個出身高貴,背後有人,未來多半要和霍家結親的權貴子弟。

這讓他深感羨慕的同時,多少也有點不平衡。

要知道,他能進入外事部門工作,是連闖了政審、外語、面試答辯、心理測試好幾道關,才達成所願的。

可就是這樣,還在後勤幹了三年,外務跑了兩年,才能進入辦公室從事桉頭工作。

如今能成為霍司長的秘書,享受科級待遇,更是運氣、眼緣、能力、學歷、資歷,缺一不可。

他能走到這一地步,太不容易了。

反過來看看人家呢?

天生注定就是一方諸侯啊。

哪怕自己再奮鬥二十年,也未必能看見人家的後背啊。

命運太不公平了,他怎麽可能不嫉妒!

偏偏這種嫉妒他的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同樣導致他對寧衛民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他不能不在心裡重新評估寧衛民的能量。

不能認真思考,這個人對自己的個人利益有可能產生的種種影響。

就這樣,慢慢地,時間又過去一個小時。

將近下午五點的時候,別說司機小李早就吃不動了,也喝不動了。

這小子坐在椅子上犯困,隻想打盹兒。

就連彭原也對現磨咖啡沒了興趣,嘴裡直發酸。

好在終於,馬路對面的桑塔納後車門打開了。

隔著二樓的大玻璃窗,彭原眼瞅著寧衛民招手把馬克西姆的門衛叫過去,說了幾句話。

很快,這門衛就掉頭顛兒顛兒跑回來。

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二樓傳達消息,告知彭原,說他們可以回去了。

於是彭原和小李再不敢耽擱,匆匆在馬克西姆服務人員的恭敬禮送中,離店趕去。

結果沒想到,這個時候的霍司長。對寧衛民所呈現的態度已經和最開始時天差地別,完全改觀了。

不苟言笑和冷面寒霜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種如陽光普照般的溫煦親切。

甚至臨別之時,霍司長還在不厭其煩的對寧衛民叮囑個沒完。

“……發達國家的社會環境都很複雜,你出去之前,最好多了解一下相關情況。尤其是外國人在日從事商務經營的相關規定。要是你實在沒有能了解這些情況渠道,再找我,我盡量幫你想想辦法……”

“有關如何消除外來文化不良影響,以及如何吸引出國留學人才回國效力這兩件事,你的思路有點東西,對我有啟發。但事關重大,我還會再想一想,開會討論討論。或許過段時間,還要再找你談一談……”

“至於饋贈禮品的事兒不能心急,節後你先送一批樣品過來吧。選幾種你最看好的品種,報價不要太高,質量好一點,我會知會一聲,替你爭取的。這種事兒,牽扯面兒比較廣,手續環節也比較複雜,能定下來也需要時間……”

“好了,就這樣吧。最後再勸你一句,我們畢竟是社會主義,不是資本主義。你搞商業很容易撞到天花板。如果你改主意了,願意去交際處,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等這些話都說完了,霍司長還不忘吩咐自己的秘書,

“彭原,把我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還有你的聯系方式,都寫下來交給他。”

想想這些話裡蘊含的深意,再看看霍司長對寧衛民如同對待子侄一般的態度。

彭原真是羨慕得都快不行了,心裡也就愈發篤定了自己的判斷。

為此,他的態度自然就隨之改變了。

不但按照領導的吩咐,把該寫的東西寫下來,交給寧衛民。

他也很客氣地向寧衛民討要了聯系方式。

而對於寧衛民給他的名片,非常仔細的納入懷中收好。

最絕的是,臨走臨走,司機小李的預言竟然也成真了,他們這次還真沒空手回去。

馬克西姆的門衛居然又送來三份放在紙袋裡的麵包,和裝在盒子裡的一個大個兒的黑森林蛋糕。

很明顯,這也是寧衛民的安排,麵包人人有份,蛋糕是霍司長專享。

按說本來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但彭原卻是知道的,霍司長其實很少接受這種私人性質的饋贈。

偏偏這一次居然連拒絕都沒有,隻點點頭,就允許寧衛民讓人把這些東西送進後備箱了。

自然也就由不得彭原再次聯想翩翩,把此舉看成了霍司長對寧衛民的格外垂青。

總之,重新坐上副駕駛的彭原,已經決定今後要竭力與寧衛民搞好關系了。

畢竟許多方面他們都可以互相幫助。

雖然考慮到權貴子弟普遍具有高傲的毛病,自己這麽上趕著示好,難免吃虧受輕視,沒法要求絕對平等。

可倘若連這點城府和氣度都沒有,那他還怎麽繼續往上走呢?也就不是他彭原了。

不得不說,差之毫厘謬以千裡,這個世上的事兒有些時候的確奇妙得很。

就像很多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誤會,結果卻因為各種各樣陰差陽錯的因素越陷越深。

母庸置疑,彭原的解讀全錯了,霍司長對寧衛民的表現出的好感完全是另有緣故。

事實上,坐在飛馳的汽車上,望著車窗外京城冬日街景。

霍司長的心情遠沒有他剛才所表現出的那麽愉悅。

恐怕還得說,多少有點鬱結和失落。

因為直至今天親眼見了這一面他才真正明白過來。

為什麽負責替他調查寧衛民的段處長,反而會替這小子說好話,勸他別再刻意針對這個年輕人。

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

這小子居然為他的工作提供了不少另辟蹊徑的建議。

如此能言善辯的一個人,如此獨具才乾的一個人,簡直就是天縱奇才。

難怪能做出那麽多令人不可思議的事兒。

不用說,要能弄進自己的麾下,簡直太有用了。

但可惜的是,人各有志,這小子居然面對他的招攬毫不動心。

偏偏他還沒法說這小子沒出息,也不好去勉強,去幹預。

因為那小子要做的事兒,不但同樣很崇高,有益於國家,而且也太特別了, 太重要了。

要是換成另一個人接手他的事,別說做了,或許連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去做。

現在霍司長是真的替女兒有點遺憾了,竟與這樣優秀的人擦肩而過。

唯一還值得他欣慰的地方,就是他能肯定,寧衛民日後的成就肯定比自己最初預計的還要大。

只要這小子不忘了今天的承諾,對霍欣的未來就是相當有用的助力。

但偏偏這一點,又可以說是今天最不成功的地方。

說白了,這份全靠口頭約定維系的承諾,是需要愧疚感和感恩承情來保持記憶的。

而今天他對寧衛民展現的好意,實質上是被拒絕了。

那又怎麽保證時隔幾十年之後,人家還能履約?

他必須還得另想辦法施恩才行。

而且還得足夠份量,讓寧衛民拒絕不了,也永遠忘不掉才行。

忽然,他心裡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

不由打開公文包,拿出段處長分批交給他的調查資料翻找起來。

漸漸的,他的眉頭舒展了,甚至嘴角泛起了笑意。

緊跟著,他就輕輕拍了拍副駕駛的後座,一邊對照手裡的資料,一邊吩咐彭原。

“有個額外的事兒,年後你抽時間辦一下。DC區,魏佳胡同……嗯,有個‘古今文化協會’。他們的辦公地點,好像有一座戲樓。你去查查他們,看看到底歸哪兒管,盡快告訴我結果。”

雖然這命令顯得有點突兀,但讓霍司長頗為滿意的是。

彭原一句廢話沒有,回過頭來只是笑了笑,就果斷掏出了記錄本,開始動筆。

“是,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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