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逐漸進入秋季之後,夜晚的林風中就帶上了一絲涼意。
兩儀式穿著白色的浴衣,從走廊中離開,順著樓梯來到了宅邸二樓右手邊的一道房門前,將其拉開之後,露出了其中略顯樸素的布置。
寬大的床上整齊的放置著白淨的床單,在床的對面是一隻梳妝台,梳妝台上沒有任何口紅等一般少女會配置的化妝品,只有一把木質的梳子,被隨意的放在其上,梳妝台的一旁還有一隻一人高的衣櫃和一張等身高的落地鏡。
從尚未關上的木窗能夠看到數米之隔的小池塘,以及圍牆之外盛放的竹林。
除此之外,這個樸素的房間就再沒有其他的物品,讓原本就不顯小的這房間越發的顯得寬闊和空蕩蕩,仿佛映照著其主人的心境一般。
少女隨手關上房門,令房門相撞發出‘砰’的清脆聲響。
兩儀式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隨著飄來的微風而微微搖擺並發出‘簌簌’之聲的竹林,以及天空之中散發著並不明亮的光芒的月亮,一言不發。
她一向有在夜晚到來時外出,並在城市中悠閑晃蕩的習慣。
並非是為了追求城市的熱鬧和喧囂,恰恰相反,在夜晚的霓虹燈光和來往的汽笛聲中,她從自己心底所聽到的一直都是難言的寂靜。
或許在夜深人靜的城市中閑逛,能讓她從中感受到些許的舒適,又或者是其中存在著讓她為之向往的東西,這樣的習慣她一直保留著。
然後,昨晚她就被殺手襲擊了。
她的身手其實不差,身為兩儀家正統後繼者,具備著無比罕見的才能的她,擁有著能夠獨立完成世上大部分事情的能力,就算是與殺手戰鬥也不是問題,因為她本身就具備各種各樣的殺人技巧。
但是,昨晚的襲擊,卻糟糕透頂。
從過程上來講,兩儀式一敗塗地。
從她發現對方的跟蹤並轉入暗巷企圖反過來偷襲卻被一顆炸彈打斷,到發現對方的真身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而愣住。
對方在‘暗殺’這件事上的技巧已經爐火純青,對時機的把握遠超於她,讓她全程都只能落入對方的節奏之中,引以為豪的殺人技巧幾乎半點都用不上來,罕見的才能與強大的能力都毫無用武之地。
她最後的記憶,僅限於對方從不知何處掏出了一把手槍,並且‘碰’的一聲,對準她的腦門,毫不猶豫,沒有半點留情的開了槍。
那一槍之後,她就徹底陷入了昏迷。
之後的記憶就一點不剩了。
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襲擊早就已經結束,對方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自己身上別說是彈孔了,連一絲一毫的傷痕都沒有,只有身上的衣服因為爆炸而沾染上的些許硝煙味能夠證明她遇上了一場十分凶險的襲殺。
後來從路邊的時鍾上推斷,她昏迷的時間最長不超過五分鍾。
她沒有這五分鍾之內的任何記憶,也不知道那五分鍾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對方放過自己,這讓不服輸的她,內心產生了濃烈的挫敗感。
她知道,這次的記憶勢必會銘刻在她內心深處,以後想忘都忘不了。
在得知她的遭遇之後,她的父親,兩儀家的當代家主,就做出了這段時間內禁止她外出的命令。
至少,在將暗殺她的殺手找出來之前,她是不可能被允許外出的。
拜此所賜,別說是夜間外出了,連學校她都只能請假,
甚至於整個白天,她連兩儀宅邸的大門都沒有踏出過一步。 “吱呀——”
在兩儀式兀自沉思的時候,一道仿佛老化木門被打開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讓她瞬間警覺而起,原本還沉浸在追憶中的目光眨眼間便變得猶如刀一般鋒利起來,向身後的方向投射而去。
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她那以木製成的衣櫃的門被從內而外緩緩的打開,在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的同時,也從中走出了一道纖瘦的身影。
棕色的碎發,琥珀色的瞳孔,俊秀的五官卻組成了沒有絲毫溫度可言的神色,纖細而瘦削的身形雖然矮小,但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在他那雙不包含絲毫感情的雙眼和兩儀式對上的刹那,整個房間都變得一片死寂,冰冷的氛圍彌漫在整個空間之中。
“……你居然還敢追到這裡來?”
難以言喻的沉默之中,兩儀式那猶如刀般鋒利中浮現出了明顯的敵意,敵意之中還有幾分詫異。
“你是怎麽潛入到我的房間裡來的?”
因為經受過各種各樣的訓練的緣故,兩儀式對於周圍的‘異常’相當的敏銳,然而在他主動從衣櫃中走出來之前,她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半點的異樣,讓她的那份敏銳變得毫無用武之地——這種狀況,簡直和昨晚一模一樣。
就算不知道那五分鍾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也沒有失去昨晚襲殺自己的殺手的記憶,不至於連對方的長相都記不清。
這個少年,赫然就是昨晚用炸彈和手槍襲擊自己的殺手。
空曠的空間中。
琉夏默默的打量著對面比他高出接近半個頭的少女,沒有絲毫溫度的雙眸之中浮現出淡淡的沉思之色。
果然,簡直就像是一個身體裡住著不同的兩個人一樣……她對於昨晚後來發生的事情的確一無所知。
——明明他有這份能力,就是因為對方的贈予,但她卻完全不記得。
“我沒有和你廢話的打算。”
雖然對【兩儀式】的狀態有點感興趣,但琉夏並沒有在辦正事的時候節外生枝的打算,在他心中,完成任務永遠是第一位的。
有鑒於此,琉夏無視了兩儀式的詫異和敵意,旁若無人般的開口起來,“把你兩隻手臂的袖子卷起來,我要查看你的手臂。”
嘖。
兩儀式在心底狠狠的嘖了嘖嘴,對於面前這個一開口就是命令口吻的小鬼產生了明顯的不爽。
“有意思,你的底氣在哪裡?”
兩儀式的眼神變得冷漠起來,“想讓我聽從你的指示的話,那就展示出足以威脅我的底氣來!”
“理所當然,威脅如果沒有相應的底氣支撐的話,那就只是蒼白無力的口嗨罷了。”
沒有將兩儀式的態度視為挑釁,而是認為理所當然,琉夏點了點頭,隨即展示出了自己的底氣。
“你認為我能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潛入你的房間,又能不能在誰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將炸彈放置在這座宅邸的四處,把它炸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