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來還在床上的她,就聽見窗外的雨,白芷有些恍惚地起身,拉開窗簾看著外面,一眼就看到劉歌遠在酒店樓下等著。
他在雨中,點燃一根煙,這種溫和,柔軟的動作在白芷眼裡很熟悉。
劉歌遠沉浸在淡藍色的煙霧中,那麽的迷蒙,那麽的深情。
她對著鏡子照了好大半天,該要穿什麽下去見他?好像另一個白芷就是這樣,拿起起畫娥眉,妝容該淡點還是多上些腮紅,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隔離霜是一直擦到後頸窩,白的地方白得不能再白,又嫌棄太假,拿起粉撲擦掉許多,又糾結臉上膚色和脖子不對稱。胭脂是多抹了一次,紅的地方紅得不能再紅。
一遍又一遍糾結者這樣穿這樣的妝容會不會……讓他不喜歡,怎麽辦這是另一個白芷要求她這麽做?
她不管劉歌遠在樓下會等多久,就是要收拾得一根發絲都精致才去見劉歌遠。這種想法也是來自另一個白芷……
她走了出去,雨很快地下大起來,打在路邊樹木的枝葉間簌簌有聲。
劉歌遠打著傘站在雨中很引人注目,雨滴在傘上滾下來,他的魔並不僅在於那張看了會令人癡醉的臉,而是他整個人散發的神秘陽剛氣質,和這雨融合一起。
因為很多的緣故,白芷很喜愛下雨的天氣。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感到下雨天外面的世界都安靜了,聽不到任何吵鬧的聲音。
心情不好時,她就是盼著下雨天,靜靜的看著雨天裡四周灰蒙蒙的,盡情的釋放自己的情緒。
她喜歡那屋簷上有節奏的滴水聲,尤其連陰天最愜意了。
她會獨自在屋裡躺在床上,靜心的翻看那幾本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長篇小說。
總是隨著雨聲走進了那書中的人物,走進了那生動描寫的場景。或睡上一個“悶頭覺”,抖落掉渾身的疲勞。
她有時候呆呆看著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霧,眼前的世界被封鎖在密如珠網的雨絲中。
仿佛世界裡都只剩下了一個白芷。
她也會打著傘走進雨霧,感受雨滴在她身上是冰冷的,可是空氣中卻不知怎麽的,有一股濕潤溫暖的氣息,隨心所欲。
關於雨天白芷有很多回憶。
她想到小時候,家裡還住著老房子,南方雨水也多,有一次暴雨來臨,她和江晨之在院子裡,她拿著竹瓢接雨往江晨之身上潑,雨下得滿院子的水,他們踩著玩雨水。
渾身淋得濕透了,就像兩隻小水鴨,可是那樣的快活,只會格格地笑。
最後她母親尋來,又急又怒,方才將他們拎回客廳上,父親動了大氣,隨手拿了雞毛撣子就要揍她,江晨之嚇得跪下去:“伯父,伯父,是我一時調皮,不關白芷的事。”
小時候他總是回護她,偷偷地替她寫英語單詞,因為她不愛讀英語,可是每日她父親有規定要交作業,他總是替她寫了不少,讓她每日去搪塞。
到如今,江晨之的一手英語字人稱“小張芝”。
她讀書時就很喜歡打扮,小小一點年紀,也知道攀比,比背景、比化妝、比新衣,她總是頂尖出色的一個,樣樣都要比旁人強。
留洋之後一位頂要好的女同學給她寫信,那位女同學與一個作家結婚,雖似是有意無意,字裡行間,總有炫耀。
她隱約生過氣,可是一想,江晨之比誰都優秀,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待自己比他更好了。
劉歌遠見她坐在車上出神,於是看了一眼她說:“昨晚睡好沒有,天氣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他又轉過頭來望住她,衝她微微一笑。
她心裡亂到了極點,想到另一個白芷,劉歌遠所說的話那麽溫良恭儉讓。
自己竟然微有所動,她馬上又想到江晨之,一想到江晨之,心中便是一陣牽掛。
自從重逢以來,劉歌遠便如同一支響箭,打亂了她全部的節拍。
她原以為人生順理成章,和江晨之相愛,結婚,生子,安穩閑逸地度過後半生,一輩子就這樣了。
但他不同,他甫然為她打開相知相愛的那個世界,讓她又回到夢境裡。
那樣熟悉的味道,熠熠生輝,又生氣勃勃,便如最大的誘惑刺激著她。
他說:“我所有經歷的一切好像只為了等你的出現。”
這種感情,只有白芷能體會到……
於劉歌遠,他是永遠活在白芷心中,重生剛沁上演,現在江晨之和她愛戀,日子重來倒是也一樣,他卻始終如一愛著白芷。
他們遇上了,是那麽不可思議,當她抬頭看他,整個世界便都在另一個白芷身上,恢復成她們相愛的日子。
只是內心深處一點惶恐的念頭,總是抓不住,不敢去想。
她恐懼故事會變回去,她在混亂的思緒裡清理著,漸漸理出頭緒,那種害怕變成一種冰冷, 深入髒腑的冰冷,她知道無法再自欺下去,一直以來隱在心底裡的疑問,她不能再硬作忽視了。
她突然打了個寒噤,抬起頭來。
她一字一句地說:“劉歌遠,我已經有愛的人了……”
他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經預知,臉上是一種複雜難以言喻的表情,眼中目光一閃。
他的嘴角往上一揚,說道:“我相信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很多個喜歡的人,但最愛的卻只有一個……”
她的心裡難受到了極處。
他的話語漠然:“你是不是在我之前遇到誰,白芷,那個他不夠愛你,起碼他現在沒有陪你一起面對困難。”
她的眼底有黯淡的火苗:“他在國外留學,他走之前並不知道我家裡發生了什麽事?”
白芷隻覺得無與倫比的失落,也不知是江晨之,還是自己真實坦白地說出來,眼裡只是一種絕望的神氣:“是真的,這世界總是讓我分不清我是哪一個白芷。”
他的心抽搐起來,他並不是怒,而是一種自己都難以清晰分辨的傷痛:“白芷,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和你的感情好像很久以前就有過,夢裡經常出現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我每回想要拉她袖子去看她一眼,然後就醒了。”
劉歌遠從未對人用過如此心思,她的事,他恨不得馬上一口氣解決,他待她如何,原以為她是清楚的,為什麽?她為什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