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出了雨後特有的那種大太陽。
白芷像往日一樣六點多鍾起床,給舒兒準備吃的。
廚房裡的洗菜聲一直傳到還在睡覺的舒兒耳朵裡。
迷迷糊糊的舒兒突然睜開眼,見媽媽不在床上,就自己坐起來穿上衣服,走到廚房。
“媽媽,早上好,在做什麽好吃的。”舒兒揉著眼睛說。
“早啊,乖乖。今天這麽有禮貌。”白芷轉過身對著舒兒說。
“我們以後都這樣子有禮貌好不好,媽媽!”舒兒衝著她媽媽好大一個笑臉。
白芷走到舒兒眼前笑笑,彎下半個身子捏捏她的小臉蛋,把她的碎頭髮往後理順。
這時她聽見有人敲門……白芷開門,舒兒也跟著出來。
門口站著的是李軍……
“是爸爸,我好想你!”舒兒見到他爸爸一下子往身上撲。
白芷沉默很久,然後說:“怎麽來了?有事嗎?”
“我回來……帶舒兒回老家玩幾天。”他帶一女的回老家準備領結婚證,想帶著舒兒一起回去。
“舒兒不準帶回去,你們那都什麽地方烏煙瘴氣的。”
白芷苦臉。
“媽媽,我想和爸爸一起玩。”舒兒拉了拉她媽媽的袖口說。
白芷搖搖頭笑說:“舒兒只能和媽媽在一起!”
“如此說來,脫離夫妻關系之後我不能見舒兒。”李軍說。
“可不可以不帶到禮安鎮,我每次有事送她回那裡心裡那個難受的。”白芷很生氣的說。
他抗議:“沒有這個規定。”
白芷沉默一分鍾,問:“舒兒你想和爸爸一起回去嗎?。”
“媽媽,我想和爸爸在一起玩。”孩子的想法就是這麽簡單。
李軍一笑置之。
“舒兒,舒兒乖。多有自己的主見。”
“你想去,就去吧!”白芷摸了摸舒兒小腦袋說。
李軍帶的那女人白芷並不知道,要是知道說什麽也不會讓舒兒跟著他回去。
“準備回去多久,她不能吃你們那裡的垃圾食品,要按時讓她吃飯,每次帶回去都變個不一樣的舒兒回來。”白芷說。
白芷反胃禮安鎮的一切,甚至想過帶著舒兒到另一個地方去,不想待在重慶了。
李軍說:“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白芷沉默很久,臉上滿是一陰一雲。
“媽媽我要你一起去,別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在一起的。”舒兒說。
這孩子平時是瘋丫頭一個,但也經常冒出大人一般的話,讓白芷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媽媽不回去……舒兒去吧。”
“哦,我知道媽媽要上班,要賺錢。”舒兒說。
“我該走了……”李軍說。
“等等,我準備一下舒兒衣服。”
她把舒兒衣服塞進背包,說道:“記得讓她天天洗澡,天氣太熱了。”
出門口,她就放心不下舒兒,錯隻錯在她自己,當初選擇李軍,讓舒兒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跟她小時候一樣缺愛。
白芷白芷,你要學的多著呢,別以為自己已經很堅強了。你還以為你已經快要得道成一精一呢,差遠了。
社會知識這一門科學永遠沒有學成畢業的一日,每天都似投身於砂石中,緩緩磨動。
現在稍有差池,立刻一失足成千古恨。
要在什麽時候才會煉得爐火純青呢?
雅姐天天拿業績來要挾她。
說淡季也不是淡成這個樣子,出盡一口烏氣。 明明這個時候是全國服裝業績一樣淡,她的店鋪排名還是在前三?沒有下降?
她再也不願意回到任何肮髒的生意場上去對牢那群有錢人走卒。
雅姐天天看不慣她,做得再好都吵她一頓,日子久了會叫同事們瞧不起,她怎麽辦呢?
驀然想起海霞以前向她說過:“工作上最大汙點不是做錯事,而是與同事反目。”
她竟犯下這個錯,焉得不心灰意冷。
若與雅姐打一架,她肯定是輸的,她那麽大的聲音那麽粗壯。
雖然她離婚之後闖出新局面,說得多了,連她自己都相信。
什麽新局面?她對自己現在要求也太低了,不過原以為她會自一殺,或是餓死,居然兩件事都沒有預期發生,便算新局面?
一頓早飯剩她一人吃,為自己的失敗婚姻再次傷感。
沈鋼開車到樓下等她一起去九寨溝……
“白芷,我在樓下等你!”
“沈鋼,不好意思,我不能同你去九寨溝,舒兒讓他爸爸接走了。”白芷說。
“舒兒讓接走了?他為什麽帶走舒兒?”
“他突然來敲門。”
“舒兒自己願意跟去嗎?”他說。
“舒兒自己也想和爸爸走?我的心情也不大好。 ”
“我都安排好了一切。”沈鋼說。
他這樣說,她很震驚,之前都答應了,她很難拒絕,於是說:“既然安排好了,就走吧。”
“我在樓下等你。”
不到十分鍾,白芷出來了……他們開始出發……
九寨溝位於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九寨溝縣漳扎鎮境內,可以一直沿著嘉陵江上的公路一直開過去。
開了兩三個鍾頭,沈鋼見她在車上睡著了,一路抖得她睡不好的樣子,便找了個安靜地方停靠下來。
黃昏微妙的暗紫色漸漸從天際漫來,籠罩著一抹輕煙,四面一片蒼茫。
車上的冷空氣還開著,沈鋼為她蓋上一件外套。
路燈一點點光透進車子裡來,沈鋼不敢吵醒白芷,甚至連喝水呼吸都屏住了似的。
隻覺得她發間香氣隱約,車窗搖下了一半,風吹進來過了許久,她的頭髮已經被風吹拂著,在明月般的臉龐前飄動著。
她的發絲拂在他臉上,更是一種微癢,仿佛一直癢到人心裡去。
他從來沒有這樣紋絲不動地坐著,讓她靠著的那支手漸漸泛起麻痹,本來應當是極難受的,可是卻像是幾隻螞蟻在那裡爬著,一種異樣的酥癢。
她在夢裡猶自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那唇上抹了一點點豆沙色口紅,在車窗透進來隱約的光線裡,像睡美人一般。
夏天的晚上,天上星星閃爍,一陣陣涼風驅散了白天的余熱,大地一片寂靜,他亦是不想動彈,仿佛天長地久,都情願這樣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