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塬斷壁,蒼壑橫流。
天際白雲繚繞,眼中往事悠悠。
老嫗站在斷壁之上,看著慌涼景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羊婆婆。”
梁宓緩緩行來,來到這老嫗身後,也不敢上前與之並肩,悠悠行了一禮。
老嫗轉過頭來,明亮的眸子中照映的是一個溫婉的女子。
“島主此行頗豐吧!”
“得手一部《靈虛返元真經》,不過是殘卷。”
“這虛靈遺藏,當初都被抄得差不多了,白鳶、鬼鈴子等輩,手中還能剩下什麽?”
“婆婆說得是!”
一向性格高冷的梁宓,在這老嫗面前,卻是恭順異常。
無論是翟讓、白鳶亦或者是鬼鈴子,都以為自己是這局中的黃雀。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還有人執丸在後。
不過相比於他們這隻小黃雀,這背後執丸的人目標更大。
便在穢淵魔主破界而來,血陣關閉之時,洛音水府起宗內精銳,以十八位履塵境修士為先,打開了地火島下深淵裂隙的封印,攻入第七界,將穢淵魔主十數萬年積累底蘊鯨吞一空,斬殺不知多少魔子魔孫。
“滄海桑田啊!”
此局由翟讓而起,可是得利最大的卻是洛音水府。
諸事已經了結,可羊蜆話語之中卻有著一股憂慮之意。
梁宓聽了出來,可不打算深究。梁宓明白,經此一役,她已經摸到了此界頂端修士這個圈子的邊緣,可有些事情,她仍舊插手不得。
甚至,知道得越少越好。
只是,平時惜字如金的羊蜆,此時卻感慨起來。
“萬余年前,這裡還是一片靈海,汪洋萬裡,凶險異常。可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模樣。張百齡此人,著實讓人琢磨不透啊!”
萬余年前,羊蜆還是一個初入修行界的小姑娘。萬年之後,她已經是此界最大門派之一洛音水府的掌事人了。
梁宓站在身後,一言不發,靜靜得聽著羊蜆敘述著。
便像是一個年紀大的老太太,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過往。
梁宓卻是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凝神靜聽。因為她清楚,眼前的老嫗可不是一個沒事絮叨的老人。
“張百齡這個人啊!即使過去了那麽多年,你依然看不透他。每每都有不可思議之舉。事後想來,都讓人拍案歎奇。”
“便拿這北荒靈海而言。靈海連接異界,時有異獸為亂,往前多少萬年,歷代的前輩高人都無法根本解決這個滔天巨患。偏偏是他張百齡,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用那移山填海的手段,一舉解決了這個禍害。”
“我也聽說過,虛靈門便是當初為了阻止張百齡,鬧出了很大的事端。可後來,虛靈門被無相和妙離兩位魔主所滅,此事才能進行下去。”
“島主真的以為虛靈門光靠帝是非和他羅就能滅得了的麽?”
“難道?”
梁宓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心中湧現出了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卻讓梁宓驚詫莫名,生出了一手的雞皮疙瘩。
“於此界而言,平靈海之禍自然有著莫大的裨益,可於虛靈門而言,卻是未必。帝是非與他羅自以為謀劃縝密,卻不料被張百齡所算,雖得小利,卻得大患。太化池一戰,這兩位魔主只能乖乖回去舔傷口。此戰勝負甚至一直影響到了以後的玄都之戰。”
“誰都沒有想到,如日中天的元始魔宗居然被十七個當時並不起眼的履塵境修士所滅。
而且滅得是如此暢快淋漓。便是到了今日,說起當年之戰,不少年輕的修士,都是向然神往。” “十七位修士,十七位至人!”
羊蜆語氣很是複雜,搖了搖頭。
“玄都之戰,對於道門而言,看似大幸。魔門一除,龍鳳式微,我道門再無敵手。只是,這其中糾葛,卻也埋下了日後玄黃殺戰的伏筆。”
梁宓明白羊蜆話語中的糾葛是什麽意思。
玄都一戰的勝利,不僅讓道門佔據了無比的優勢,更在道門之中掀起了一股理念之爭。
一方秉持有教無類,一方則是非至人不傳。
兩派相爭激烈,在數千年的時光之中,爭論高下。
理念的鬥爭甚至要比術法上的競爭還要喧囂,還要殘酷。
終於,隨著張長生的橫空出世,引發了那場玄黃殺戰。
只是,那伏屍百萬的殘酷景象,流血千裡的滔天怨氣,並沒有讓這場爭端有了一個了結。
所有的矛盾只是暫時隱藏在海面之下,並會隨著時光流逝,再度掀起驚濤駭浪。
“黑龍山府五代府君,個個驚才絕豔,可和他們糾纏的卻也沒有好下場。其中糾葛,島主想必也明白。”
想起了當時與張長生相處的日子,梁宓微微搖了搖頭。她是個理智的人,從來不會被感情所左右。
只是當初的日子,梁宓並不後悔。
“這些至人啊!”
…….
靈海孤島,太化池中。
“府君,我等該怎麽辦?”
大地搖動不休,周圍空間壁的破洞漸漸變大,海水倒灌,很快便會湮沒這裡。
“撤!”
張道遠沒有猶豫,也不再理會翟讓、白鳶等人。此時再戰,怕是會屍骨無存。
畢竟,他的修為還遠遠不夠支撐在如此環境進行如此強度的大戰。
張道遠一個箭步,翻上了雙翅狻猊身上。對方氣不過,想要搖他下來,可是被雷音神將所製,根本動不了。
“以你現在的狀態,能夠在靈海中生存麽?”
張道遠一語,讓雙翅狻猊冷靜下來。它一身修為被禁,百不存一,留在這裡的話,怕不知道被哪個深海異獸一口吞下。
“張道遠,你大爺。”
雙翅狻猊嘴上不老實,可身體卻很誠實,拉著張道遠就要往前走。
準確的說,自己就要跑。
行到墨玉麒麟之旁,眾人停了下來。
“府君!”
文仲有些不忍,對方受了白狐一擊,受了重傷,爬不起來。留在這裡,怕是死路一條。
“帶它走吧!”
“多謝府君!”
眼看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張道遠現在就要溜號,白鳶等人卻根本笑不起來。
本來控制穢淵魔主的權柄之後,他們也能順勢控制第七界。便是其中有雙翅狻猊的死忠,一番手段下來,也未必不能平服。
可現在,第七界被人血洗,其中怕是牽扯太深。白鳶莫名想起了梁宓此人,卻聽得翟讓一聲呼和。
“穩定心神,收攏法相,快走!”
靈海之中,危險異常,對於魔主而言,也不輕松,渡海梭乃是最為安全的離開方式。
嘭嘭嘭數聲。
遠方響起了一陣和諧的聲音,這個聲音預示著一個事實。
他們的渡海梭被人炸了。
“張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