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坐定後,須無言便開始了,他用的雖是戲腔,但是咬字清晰很多,主要是怕然可道三人聽不懂。
首先須無言是一段聲音洪亮如雷般的背景介紹:“上古有一唐國,其貞觀年間,唐都長安連年旱災,赤地千裡,黎民百姓日日逐魃求雨,拜祀上帝。昊天上帝有感民間疾苦,故頒詔令掌雨龍王降雨。值此之際,掌雨龍王‘金角老龍’化為人身進入凡塵,忽遇一仙師,有神鬼莫測之法,演算天機之能。此時有百姓上前求卦問雨,仙師答曰‘次日午時三刻有雨,城內三點,城外七點’。金角老龍於是不服,上前與那仙師打賭。”
說到這裡,須無言昂首挺胸,一捋長須上前跨出一步,開口唱道:
“這個老道太猖狂,胡言亂語欺萬方。興雲布雨呐~神仙事,豈得容你亂猜想!”
退後一步:
“不是我呀亂猜想,是這卦象明白講。若是今日呐~算不準,我就不叫袁天罡!”
上前一步:
“君子說話要講信,我便與你做賭約。要是明朝~~~沒有雨,便要讓你頭離項!”
退後一步:
“一言九鼎不打誑,你我做賭少商量。真真賭那~項上頭,他朝萬勿喊冤枉!”
收聲退步,振袖扶冠,面朝李恆等人:“話說這金角老龍與仙師打賭後,回府打開風雨薄查看,次日果真有雨,簿上寫得清清楚楚:辰時布雲,巳時行雷,午時下雨,未時雨停。”
“且雨點之數也與仙師所言一點不差,於是金角老龍私自篡改雨薄,將城內三點改為七點,城外七點改為三點。”
“卻不料次日下雨,城內普降暴雨,淹死黎民百姓無算,城外卻隻落得三點,田地依然乾旱,禾苗枯死,莊稼顆粒無收。”
“天上值日星君將此事奏聞昊天上帝,上帝大怒,降旨魏征將金角老龍斬首示眾。”
“那金角老龍情知不妙!極為恐俱,立即進宮乞求唐皇保命,唐皇恩準免其死罪,翌日李世民設計請執行監斬的魏征進宮下棋。”
須無言上前一步,唱道:
“陛下召見有何令,臣奉天意斬龍王。午時三刻將已到,不敢失期違玉皇。”
後退一步:
“朕喚愛卿無多事,今朝好來趁天光。閑坐對弈黑白子,何必幸苦罪龍王。”
上前一步:
“上帝天旨不敢逆,下棋他朝又何妨。若是失期違上命,必將天怒人皆謗。”
後退一步:
“愛卿何必心慌忙,就算失期也無妨。要是上帝降天怒,自有朕去為說項。”
收聲退步,揮袍負手,面朝李恆等人:“眼見行刑時刻已到,魏征無計脫身。末了,卻伏案酣睡,夢中斬那金角老龍。頃刻間,血淋淋的龍頭滾入皇宮。”
唱畢,須無言轉身走入房中,現場則是一片寂靜。
片刻後,須無言卸去了妝容,換回了原本的青素道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庭院裡頓時響起了一陣輕而有力的掌聲。
“唱得太好了!”法行天站起身來,跑到須無言面前道:“言伯,想不到你還會唱戲,太有趣了。那個魏征好厲害,竟然能在夢裡斬龍王。”
須無言呵呵一笑,隨後抬頭看著然可道、張洵、法行天三人道:“這場《夢中斬龍王》,你們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像那個金角老龍一樣意氣用事,更不要肆意妄為,塗炭生靈!”
須無言話音剛落,李恆目光就朝張洵那邊瞟了過去。
很顯然,須無言這場戲的主要目的就是張洵。李恆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張洵很明顯也聽了出來,只見她起身笑道:“言伯說的是,我們絕不能學那金角老龍。”
須無言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道:“你們要是喜歡聽,我這裡還有很多,以後有閑暇時就給你們唱。”
“太好了,當然喜歡聽。”發行天興奮地說道,這場戲雖然短,但對他來說就好像打開了一扇有趣而又神秘的新世界大門一樣。
然可道此時問道:“言伯,這場戲裡的唐國、唐王、昊天上帝...都是凡間的國家嗎?”
須無言一怔,隨後說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國家,早都不存在了,呵呵,只有我家鄉還有這個國家的記載。”
“那這個國家以前一定很強大了?恐怕比那些大宗門都差不了多少吧!不然怎麽能斬龍王呢?”然可道驚疑地道。
張洵與發行天也看向了須無言,須無言看著三人的目光,用模糊的話語說道:“這也只是傳說罷了,呵呵,誰知道呢?”
一旁的李恆卻若有所思,唐國、唐王他不知道,但是昊天上帝他卻知道。
昊天上帝是‘天道’的一種演化,是教化眾生,掌禦萬物的象征。
太玄、玉玄、上玄三教教義中都有‘昊天’這個概念,而須無言是從哪裡知道這個的呢?
而且‘昊天’只是昊天,昊天上帝四個字卻不屬於三教的概念。
並且聽須無言的講述,昊天上帝好似是一個人?但上界並沒有昊天上帝這個神仙。
想到最後,李恆也只能猜測,是那些編制戲曲的人胡亂編排的一個人物,只是巧合地運用了‘昊天’這個詞?
但也由此打開了李恆的遐思,天馬行空一樣的遐思。
接下來,法行天又纏著須無言講故事聽,須無言總是有很多故事講給他們三個。
於是須無言又開始坐在那裡為然可道三人講起了故事,李恆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清靜的夜空布滿繁星,皎白的月光照落在山峰上、庭院裡,溫煦的晚風中帶著恬淡清雅的花香拂過眾人面頰。
再加上須無言用抑揚頓挫的聲音講述著一個個故事,讓棲霞山的夜晚變得十分安寧與溫馨。
只是現在須無言講的那些故事,大多都是正義的神仙戰勝邪惡神仙的故事。這其中的用意,恐怕也只是李恆與張洵心裡明白。
但再好的故事,也都有散場的時候。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轉眼便到了半夜子時,須無言抬頭看了看天空上的月亮位置,然後結束故事對三人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該去修煉了。”
“啊?”法行天一怔,隨後滿臉地不願意,“再講幾個故事嘛,我還沒聽夠。”
須無言摸了摸法行天的腦袋,笑道:“下次再聽,都回屋去吧,好好修煉。 ”
“唉....”法行天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那明晚再講。”
“好!”須無言笑著點頭道。
於是眾人開始散去,各自回了雲房。
李恆也起身對須無言道:“你的戲唱的很好,故事也講得不錯。我有個朋友唱的就比你差多了,簡直沒法聽。”
須無言聞言,立刻謙遜地道:“掌教過譽了。”
“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下次再要唱就提前叫我,你唱的這些我很感興趣。”李恆點頭笑道,然後轉身離去。
李恆倒不是隨便說說,他發現須無言唱的戲和故事都很有趣。而且蘊含著一些玄妙的信息,似假非假,似真非真。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聆聽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很奇妙,難道除了這個時空中的大千世界十方宇宙,還有另一個時空的大千世界十方宇宙不成?
這種猜想和須無言無關,但這卻是李恆第一次將目光跳出現在置身的這個大千世界、十方宇宙,開始去猜想外面的一切。
須無言的這些故事,只是引發李恆腦海中這種思考的引子而已。
“弟子恭送掌教。”須無言滿臉笑意地對著李恆背影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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