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孫子陳塘發表的觀點後，房間裡立刻靜下來。

　陳塘想要反駁，卻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著力點。雖然中國隊現在依舊領先，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有一團陰霾縈繞在心頭。

　“呃...咱們攻勢正猛，應，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陳塘自言自語了一句後閉上了嘴，說這話，其實是在給自己壯膽。

　而對一個深刻了解中國足球的日本籍球迷來講，我孫子陳塘完全可以拋出民族情緒來看待比賽。

　一個球迷，喜歡上一支球隊的原因有許多。

　要麽是這支球隊曾經在某一時刻獲得過輝煌，要麽是這支球隊有什麽感人肺腑的故事。要麽是這個球隊的家鄉球隊，要麽這個球隊中的某一個球星深得球迷喜愛。

　我孫子陳塘，便是前園真聖的球迷。而當這支日本國奧倒在中國隊腳下時，我孫子陳塘又因為歐楚良，喜歡上了中國隊。

　他不能保證自己在將來是否還會轉變陣營，但歐楚良身上，卻一直散發著一股魅力，讓我孫子陳塘不能自拔。

　自信、沉穩、勇敢、果斷...我孫子陳塘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把歐楚良奉為偶像的。但開學第一天，陳塘把一張歐楚良背靠門柱的海報貼在宿舍牆上時，我孫子陳塘就知道，自己大學這四年，是不會再換偶像了。

　清秀的臉上洋溢著年輕人的朝氣，小麥色的肌膚是亞洲最健康男性的代表。無論何時，他都是口嚼著口香糖，一臉的帥氣，一臉的淡然。

　就像剛剛那次撲救一樣。

　第24分鍾，被中國隊開場打蒙的沙特終於踢出了第一腳射門。

　9號賈貝爾利用范大將軍的一次冒頂突然插上，在徐宏和黎冰的聯手夾擊下倉促起腳。皮球穿過兩人的雙腿直飛中國隊大門，歐楚良單膝跪地，雙手一接，將貼地彈起的皮球牢牢抱在懷裡。

　“真希望歐桑可以一直這樣從容下去！”我孫子陳塘雖然不看好中國隊上半場剩余時間的表現，但還是在心底對歐楚良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抱球起身的歐楚良高舉右臂，示意隊友不要著急。

　在查看了一圈後，果斷越過魏群，把皮球拋給了右路的孫技海。

　孫技海得球後並沒有體會到歐楚良的意圖，望了眼面前的空地，加速帶球朝前奔了出去。

　“嘿?”

　“嘿！”

　歐楚良開口想把孫技海叫停，卻發現他已經跑出去好遠。

　“這小子精力旺盛啊！”歐楚良輕歎一聲，打算下次得球時再好好給他“輔導”一下吧。

　這一次進攻，孫技海在中場和馬鳴宇做了個二過一的配合後，於中路朝沙特禁區突去。

　在吸引了兩人防守後，孫技海右腳果斷一敲，把球橫傳給右側出現極大空檔的高風。

　高風接球後並沒有全速突破，而是在禁區線上停好球，等待沙特後衛補防到自己面前，在趁機尋求機會將對方過掉。

　連續晃了兩次未果後，高風把皮球朝右一撥，想閃開角度射門。但沙特後衛也不是吃素的，腳跟一檔，立刻卸下射出去的皮球大部分力量，被沙特門將戴亞耶亞倒地沒收。

　“啊呀！多麽好的機會。”

　“就差一點。”

　“高風錯過了為中國隊擴大比分的機會。”

　在劉見紅的輕歎聲中，伊朗隊主帥果斷換人。15號老將圖那揚上場，換下了2號家哈尼。

　利用換人的間隙，沙特隊迅速投出界外球。8號中場帶球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帶球殺入中國後衛的包圍圈。

　然而，就在腳下皮球即將被斷掉時，8號倒地時趁勢力左腳一兜，竟然在人群中把球推到了左路的空隙。

　一瞬間，三名中國隊的防守隊員被甩在同一側，左路防守徹底失位。

　跟上的賈貝爾單刀殺入禁區後，在范大將軍撞過來前右腳一記掃射。

　歐楚良瞬間做出撲救措施，身體幾乎在皮球出腳的同一時間倒地，右手掌一托，把皮球推出門框。

　“歐楚良！”

　“還有...”

　在黃見翔的低呼聲中，搶點的沙特隊前鋒不知何時一人出現在門前。好在他的速度有些過快，歐楚良撲出的球從他身後滾過。

　可就在電視機前的中國隊球迷都長出一口氣時，第二個衝入屏幕中的竟仍然是一席白袍。

　15號剛上場的圖那揚在幾乎是0度角的地方左腳推射，皮球穿過極速回防張摁華的小門，從歐楚良的腋下滾入了球網。

　“嘭！”

　門前煙塵四起，歐楚良身體右側狠狠撲倒在草皮上。

　從手到腳任何地方都沒有感受到撞擊，歐楚良心頭一沉，隨即便聽到了球迷們的歡呼聲。

　那樣的聲音，是中國隊球迷發不出來的。

　15號圖那揚進球後立刻跳到隊友的後背上，隊友背著這個進球功臣跑到沙特球迷看台下方，享受著球迷們的愛戴。

　看著球網中的進球，徐宏和范大將軍還沒怎麽反應過來。

　這球怎麽一眨眼就進了?

　“小孫，你過來一下！”范大將軍招呼著右側的孫技海到身旁，“我和你講哦，別看你的位置時右前衛，但是該防守的時候不能溜號。否則的話就是這個結果，是不是呀?”

　面對副隊長的教訓，年齡最小的孫技海只能低著頭。

　他已經不是右後衛了，如果說這粒進球完全歸功於右路包抄上前的圖那揚的話，那也是3號魏群的鍋。可在這之前，無論是伊朗隊已經搶在球門前的9號前鋒，還是射門被拒的賈貝爾，以及送出致命直塞的8號，都對這粒進球有極大的貢獻。

　這4個點，但凡有一名防守隊員補防到位，中國隊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從網子裡撿球。

　同樣19歲的小將歐楚良已經竭盡全力貢獻出一次極限撲救，但第二落點還是被沙特隊員搶到。這個鍋，總有一個人要背。

　看著屏幕中低著頭，從自然卷的頭髮簾中偷看隊友的孫技海，我孫子陳塘歎氣道:“這球根本不怪孫，他一點防守責任都沒有！要怪就應該怪最先失位的隊員，我看看，是...”

　就在我孫子陳塘看著慢鏡頭追溯源頭時，孫技海突然抬起頭，他聽到有人喊他。

　“什麽事?”孫技海朝歐楚良走了兩步，眉頭緊皺。

　副隊長兼中後衛說我行，你一個和我同齡的守門員也要隨意怪罪我嗎?

　沒理會孫技海一臉的怨氣，歐楚良平靜地說道:“咱們節奏穩一穩，現在一球領先，別著急進攻。”

　“還有別的嗎?”孫技海不耐煩道。

　“沒了。”

　“噢。”見歐楚良沒有其他事，孫技海果斷調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歐楚良掐著腰，看著在中圈重新擺放足球的隊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追回一球後，沙特的進攻明顯有了起色。

　第30分鍾，右路帶球的高風被沙特後衛鏟球斷掉。當沙特後衛爬起來帶球大步突破時，沙特的反擊由後場展開。

　還未將球帶過中線，沙特後衛眼角一撇，突然開出一記大腳，把球踢向中國隊左路。

　皮球在高空中飛出一道精準地拋物線，準確地砸在10號賈貝爾臉上，朝中國隊禁區彈去。

　歐楚良看著這個遠不遠近不近的球心裡乾著急，這個距離他出擊也不是不出擊也不是，只能守在小禁區線上，等待隊友支援。

　沒有聽到裁判的哨向，左後衛黎冰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轉身追向賈貝爾。

　好在賈貝爾的臉部停球過遠，賈貝爾在禁區線上追上球時，黎冰已經追跑到了賈貝爾身後。

　調整停球的時間，賈貝爾的射門路線已經被黎冰封死。但賈貝爾早已放棄射門，踩停皮球後竟然再次向前趟了一腳，在中國隊左邊禁區內側，沿著禁區線朝底線帶去。

　黎冰一直跟在賈貝爾一米開外的地方朝前奔跑，等賈貝爾起腳傳中時，他後伸出的左腿卻什麽都沒碰到。

　皮球極速從歐楚良面前劃過，封堵近角的歐楚良急忙回頭，朝後點追去。

　但此時范大將軍和徐宏兩人都擋在歐楚良身前，封堵住了近角，但徐宏的飛身鏟球並沒有碰到皮球。

　就在徐宏將球漏掉的一瞬間，沙特10號馬哈萊爾突然從後點殺出，在徐宏身前停下皮球。不等徐宏起身腳尖一頂，皮球從徐宏身上越過，直接貼著門柱鑽入球門上角。無論撲救不及歐楚良，還是被夾在中間無所作為的范大將軍，亦或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徐宏，三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短短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中國隊被沙特在幾乎同一地點攻入兩球。當比分被扳平一刹那，整個球場一半陷入了死寂，而另一半陷入了沸騰。

　遊戲廳裡，我孫子陳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連連搖頭歎息。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沒想到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周圍的同學也不吵吵上分了，甚至連打賭的事都忘在腦後。看著屏幕中飛奔的沙特前鋒，所有人都感覺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想說些什麽，但卻說不出來，心頭很不是滋味。

　“為什麽會這樣?”半晌，陳塘問出了一句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中國隊不會踢領先球。”我孫子陳塘解釋道。“我研究過中國隊以往的比賽，很多時候在平局甚至落後的時候都會奮起直追，拚命進球;但一旦領先，卻變得不會踢球了。”

　“這樣的例子發生過許多起，而中國隊的歷任主教練似乎都沒發現這一點，也似乎未進行過這樣的練習。”

　“最後導致今天中國隊還是以前那樣，在領先後隊員們變得三心二意。有的人想要防守，有的人想要繼續進攻。隊員心都不齊，行動自然會產生分歧，陣型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漏洞。”

　“原來是這樣。”室友們點點頭，我孫子陳塘一語中的。

　從慢鏡頭回放來看，黎冰在對方後衛傳球後依舊沒有任何防守意識。等皮球從空中飛過自己頭頂、轉過身發現賈貝爾在自己身後接球時，黎冰才想起來自己要去防守對方。這期間哪怕再早反應一秒，這球也不會被賈貝爾輕易得到，並且一路殺入禁區。

　顯然，左路黎冰的思維依舊還停在剛剛的進攻上，攻守轉換時才會顯得如此遲鈍。

　“...小孫，我和你講哦，那球不能讓他這麽輕易起腳的。如果你當時上前補位，哪怕他真的起腳傳球了，也不會傳的那麽好，你說是不是呀?！”

　范大將軍再次把孫技海叫到身前，大聲訓斥著。

　徐宏作為隊長在一旁默默不語，長時間默契配合讓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范大將軍聲音這麽大，表面上是在教訓孫技海，實際上是“指桑罵槐”，說給真正的對象去聽。並且罵的越狠，聲音越大，越代表自己的不滿。

　但年輕的孫技海又怎會懂得這一套?

　剛剛對方後衛傳球前，孫技海見高風一直跟在對方身後逼搶，自己也就沒去補防，而是退到中線後等待和高風打一個夾擊。但誰想到對方後衛在離中線還有兩三米的位置就起腳傳球，並且把球正好送過自己人頭頂，被隊友接到。

　這事前前後後和他孫技海真沒有半毛錢關系，尤其是最後馬哈萊爾射門這一腳，更多的是范大將軍和徐宏二人跑位不到，沒有在歐楚良衝到遠角前把皮球解圍出底線。

　把這個進球又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後，孫技海越來越覺得自己委屈。

　見范大將軍還在自己面前大聲“是不是呀，是不是呀”地教訓自己，孫技海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大聲分辨道:“這球丟了和我有什麽關系?進球的時候我還在中線附近。你們要是再跑快一點，把球提前踢出底線多好，憑什麽都把責任推在我身上?”

　“喲呵?你個小鬼頭，還敢頂嘴?你想反天了是不是呀?”范大將軍正“指桑罵槐”說得痛快，沒想到孫技海這時候竟不再“配合表演”，頓時火冒三丈，丟球後好不容易壓下的脾氣也“噌”地一下頂了上來。

　“小孫，我和你講噢。年輕人不能...”

　范大將軍還未說完，便感覺肩膀一沉，感覺到一隻手在身後拍了拍自己。

　回過頭，范大將軍看到一片白色的乳膠。

　歐楚良陰沉著一張臉，左手伸著五根手指，伸到了范大將軍面前。

　“小、小歐，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歐楚良的氣場陰森森的，周圍的空氣都驟降兩三度。孫技海好不容易鼓起反抗地火苗，一瞬間被歐楚良撲滅。

　“范哥，咱們是五後衛。五後衛，懂嗎?”

　“什、什麽?”

　“五後衛，就別造越位了，成嗎?”

　歐楚良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過身朝球網中的皮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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