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國家隊實力，然後提升聯賽水平?”袁為民顯然被歐楚良這番新理論震住了。

　　他咂麽咂麽嘴，覺得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彎。

　　“小歐啊，你是不說反了?不是先提升咱們聯賽水平，然後提升青訓水平，才能慢慢提升國家隊的水平嗎?你這怎還整倒過來了?如果不提高聯賽水平就能提升國家隊水平的話，有這法子咱們還搞聯賽幹嘛?”

　　也不怪袁為民這麽驚訝，就是因為足球成績一直上不去，足協才學習西方國家把資本體制下的職業化足球引入國內，目的就是為了通過提升聯賽的激烈鬥爭，帶動國家隊的水平提升。

　　現在聽到歐楚良完全相反的言論，袁為民自然有些接受不了。

　　“袁大爺，您說的沒錯，聯賽水平提高是可以提升國字號水平。但其實這二者是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的。聯賽水平高會提升國字號球隊實力，國家隊實力強大也會反哺國內聯賽。”

　　歐楚良點了點頭，先肯定了袁為民的話。

　　“現在的情況是咱們聯賽水平低，國字號水平也低。在兩個都低的情況下，就必須要先挑一個來發展。就像鄧爺爺說的那樣，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後富，然後實現共同富裕。”

　　袁為民剛開始還聽得雲山霧罩，但聽到這句熟悉的話後，便頓時有了撥雲見日的感覺。

　　“你接著說。”

　　“既然可以先富，那就要決定這兩個誰先富了。”歐楚良一點一點分析著，“現在足協做的，就是想讓咱們聯賽的水平盡快提升上來，然後通過更高端更激烈的聯賽，帶動國字號隊伍水平提升。”

　　“但這不但需要足協的領頭，還需要每一個甲級甚至乙級俱樂部經營者的共同努力。”

　　“但經營一個俱樂部談何容易，資金、球員、教練員、訓練場地、讚助、學苗這些硬性剛需。不但需要大量金錢，還需要大量的時間。”

　　“而且這其中運營稍有不慎，便會資金鏈斷裂，形成破產。我想這兩年關於這樣的俱樂部，足協也了解不少吧。”

　　袁為民聽後點了點頭，的確如歐楚良說的那樣，這兩年許多俱樂部猶如雨後春筍般長了出來，但被淘汰的、申請破產的也比比皆是。

　　“這樣一來，在公平競爭不能達到讓俱樂部正常維持下去的情況下，偷雞摸狗之事想必也應運而生！更何況咱們中國還是個人情關系社會，這裡面的門一環扣著一環，想必許副主席他們也很頭疼吧！”

　　袁為民剛開始聽著還直點頭，直到歐楚良把這話說出來，突然眉頭緊皺，不怒自威。

　　“小歐，你亂說些什麽?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好的風聲，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

　　“袁大爺，我又不是那些俱樂部的東家，我只是個小球員，您說我圖什麽呢?”

　　袁為民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以歐楚良的身份，的確沒理由和那些陰暗的事有勾當。

　　“袁大爺，我說的這都是普遍現象，也是足球職業化之後所應運而來的事物。小樹長蟲不要緊，重要的是植樹人有沒有在初期就把蟲害徹底控制住。如果趁早下藥，做到點對點，面對面的治療，那即使有一些蟲又有何妨呢?”

　　“如果植樹人不以為然，光想著憑借小樹自己的自愈能力殺蟲。等到蟲子已經和小樹形成共同體，那時候就太晚了。除了砍樹重栽，幾乎不會有更好的方法。

”　　“小歐，你說的沒錯。”聽到歐楚良說到這個地步，袁為民雙眼微咪，散射出閃閃精光。為人上者氣勢顯露無余，看樣子是嚇了狠心。“有些蟲子，是該趁早清剿了。”

　　見袁為民下決心，歐楚良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話鋒一轉，再次回到之前的話題上來。

　　“所以說，發展俱樂部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發展聯賽更是一件百年樹人的大工程。聯賽水平上來之後固然可以提升國字號水平，但要等多久呢?”

　　“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後，國內聯賽就一定會發展起來嗎?而且就算國內聯賽發展起來了，那麽等學苗成長成才，那是不是又要多等個十年呢?試問足協等得起，球迷們等得起嗎?”

　　“所以說，這二者一定要有一個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並且達到球迷們的滿意標準。相比之下，提升國家隊的整體實力，肯定要比提升聯賽水準要容易的多。”歐楚良終於說出了結論。

　　聽到“球迷”二字，袁為民想起了這些天國字號的經歷，渾身上下不禁一抖，打了個寒顫。

　　工體不敗神話破滅後，國足又和烏拉圭，荷蘭等球隊踢了兩場友誼賽，均以失敗告終。

　　連續的失敗讓球迷意識到和國際強隊差距的同時，也在深深地自我檢討。而他們首先要做的“變動”，就是讓戚誤生下課。

　　一時間，喊“戚誤生下課”五個字變成了一種廉價的提升自我優越感的方式。甚至不少非球迷的民眾都喜歡喊上兩句，彰顯自己的不同。

　　這兩年來，戚誤生就算沒有功勞也算有苦勞，但僅僅是友誼賽失利便喊他下課，球迷們著實有些不留情面。

　　但國足水平擺在那裡，戚誤生下課，換個教練上去後就能提高嗎?

　　如果戚誤生下課還不足以“平民憤”，那麽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換足協領導班子?足協領導班子換了後，他們這屆所做的規劃下一屆領導班子還會執行嗎?

　　作為組織內的老人，袁為民對這一套再了解不過了。

　　雖然歐楚良沒說到這個點， 但他卻可以很輕易的看到不遠處的將來。

　　短時間內沒把國字號隊伍水平提升上去，迫於輿論的壓力，領導們肯定將他們這屆人全部換掉。連帶著的，他們定下的那些所謂十年、二十年規劃也會被通通推翻。

　　足球本來就是幾十年大計，在足協領導班子不斷更迭的情況下，不難預見每一屆的要求和計劃也會朝令夕改，到時候，足球水平可真就提不上來了！

　　想到這，袁為民不禁感到後背發涼。

　　他今年五十七，再乾個兩三年就能下崗退休。組織上為他選出王軍生、孫包容和許副主席三名四十左右歲的得力乾將，目的就是讓他們仨在這個崗位上能乾滿十年，把最熾熱的激情和最濃烈的精華投入到無限的足球事業中去。

　　三人的工作能力袁為民都是認可的，但如果連他們三人都得不到球迷和民間的認同的話，那後來的人就更別說了。

　　說什麽，也要讓他們三人在這個崗位上乾滿十年啊！

　　可如果短時間內國字號水平提不上去，球迷們能同意嗎?民間輿論能妥協嗎?

　　袁為民沒想到，一個看似如此簡單的道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只看到了王軍生他們幾人的年齡，卻沒想到他們竟是如履薄冰，更有隨時被換下去的風險。

　　念頭至此，袁為民下意識問道。

　　“既然提升聯賽水平困難重重，那你又有什麽辦法短時間內提升國字號水準呢?”

　　聽到袁為民發問，歐楚良咧嘴笑了。

　　“那還不簡單?借雞生蛋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