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朱導和歐隊帶著小委走了兩天了,怎麽還沒信兒?”早上跑完圈拉伸時,孫志湊到張燃身邊悄聲道。
“是啊燃哥,你去問問李教練吧,小委到底怎麽樣了?就讓咱們安心訓練,可這哪安心得下啊!”張曉瑞也開了腔。
“去去去,都上一邊兒去。教練和領隊讓咱好好訓練就好好訓練,沒事別瞎琢磨,小委到該回來時自然會回來。”
歐楚良不在,張燃這個副隊長成為了大家的主心骨。
然而此時張燃的心也和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他是親眼看著朱導帶著歐楚良和郝委上車的,又是唯一一個接過朱導“報平安”的電話的,也難怪這時候隊友會纏著他打聽情況。
朱導在電話中並沒有說什麽實質性內容,無非就是用嚴肅的語氣,讓張燃帶著隊伍聽李輝的話,好好訓練之類的。剩下的,張燃就只知道這個電話是從聖保羅打來的而已。這也是他和其他隊友在消息掌握上唯一的不同。
為什麽要去聖保羅?郝委的病很嚴重嗎?
張燃在沒事時也是暗自琢磨。
可他沒有告訴隊友們,他怕隊友也因此分心。他覺得這時候,他這個副隊長也要拿出來擔當。
“唉!要是那時候我也跟去就好了。”李金禹撇撇嘴,“有什麽事,我也好給你們通風報信。”
“滾吧你!就你那三腳貓的葡萄牙語,帶上你有什麽用?到那邊除了吃還能幹什麽?”張曉瑞在一旁直接開口懟道。
“艸,帶你去有用!帶你去,朱導和歐隊不光要照顧小委,還得找你。你忘了你上次在市區走丟的時候,大家是怎麽找你的啊?”
“我那是不小心走岔道了,而且我剛好問到了回來的路,你們就來了!”提到上次走丟,張曉瑞一臉的不服氣。
這兩天大家都憋著一肚子火,兩人嗆著嗆著,就吵了起來。
“李金禹,張曉瑞!你們倆出列!”李輝一聲大吼。
“俯臥撐一百個,現在開始做!”
“一、二、三...”
看著隊伍前俯倒在地的張嘎和西瓜太郎,商議在李鉄身後拉了拉他的隊服。
“鐵子,我,我想隊長了...”
......
聖保羅市中心醫院,朱光護、張健、劉志才、歐楚良四個人擠在醫生辦公室,看著一個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一個小棒棒,指著燈牆上的X光片嘰裡呱啦。
醫生一邊說,歐楚良一邊翻譯。
朱光護此時腦袋都大了,鬢角上全是汗水。
郝偉的X光片出來之後他就感到一陣頭暈,他就是做夢,也沒想到郝偉的病會這麽嚴重。
郝委的左肺上,已經開了不止一個孔,並且還在擴大。再晚幾天送醫,他這半個肺說不定就保不住了。
歐楚良翻譯了半天,朱光護也沒聽進去多少。
最後,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時,朱光護這才開口,顫顫悠悠地問道。
“那個,那個,能不能回國做手術?”
因為長時間精神緊張的緣故,朱光護喉嚨發乾,嗓子有些嘶啞,在說第一個音符時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
聽到朱光護這麽問,歐楚良雖然知道結果,但還是耐著性子翻譯過去。
“朱導,不行的,需要立刻手術,一刻都不能耽誤!”這句話歐楚良已經翻譯了至少有三遍了,這第四遍,徹底把朱光護最後一絲“希望”打碎。
中國人都有落葉歸根的情結,在外面即使有個什麽病什麽災的,都希望回國治療,這樣也會安心一些。
事實上,在得知郝偉真實情況後,朱光護不止一次問過這個問題,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
“朱導,克裡斯蒂安教授還說了。小委是運動員,如果他還想繼續踢球的話,手術越快越好。而且他們保證,會找巴西前三的大夫給小委開刀,讓您不要再擔心。”
“老朱,你是郝委的監護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看到朱光護把求助的目光方向自己,劉志才和張健兩人異口同聲道。
他們倆雖然一個是領隊一個是副領隊,但這次來到巴西,朱光護在名義上,是22個少年的監護人。
平日裡發個燒感個冒拔個牙,都需要朱光護簽字批準。但這一次,朱光護卻說什麽都沒辦法再輕易下手了。
“我還是問問小委本人的意見吧。”內心掙扎一番後,朱光護歎了一聲,帶頭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回到病房時,經過兩天的調養,郝委的精神比送醫的時候強多了。只不過鼻子上還插著兩道管子,看上去怪嚇人的。
“...小委,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咱們等不到回國了。”朱光護說完之後,瞬間像是老了十歲一樣。
他的孩子也和郝委一般大小,而在朱光護的人生中,他還從沒有做過這樣大的決定。
“那就做唄!”
出人意料的是,郝委的心態異常的輕松。
“教練,那咱們就趕緊做。早治療早康復,我還等著歸隊和大家一起訓練呢!這幾天沒去訓練,我腳都癢了!”
看著郝委一副樂天的表情,房間內包括歐楚良在內的其它四人都面面相覷。
說郝委樂觀呢?還是年輕人對這些事情的後果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呢?
朱光護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吱聲。
要說什麽?難道要把事情的嚴重性都告訴郝委?給他講明白?
那這有什麽用呢?除了增加郝委的心理負擔還能有什麽?
不如讓郝委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去做手術,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呼!!!”朱光護長出一口氣,站起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那行吧,小委你好好躺著休息,大概晚上就能安排你手術。”
“是,教練!”郝委伸出手,衝朱光護敬了個軍禮。
看到郝委這副模樣,朱光護連忙扭過頭,差點沒哭出來。
強忍著眼淚走出病房,重新回到醫生辦公室。
“克裡斯蒂安醫生,我簽!”
“這是最好的選擇,相信我,你們一定不會後悔的!”克裡斯蒂安也是長出一口氣,他也不想讓中巴友誼因為這事而出現裂痕。
接過責任書時,朱光護顫抖的手連續握了兩次,都沒把筆拿起來。
張健和劉志才兩人一同來到衛生間抽著悶煙, 而歐楚良也乾脆把頭扭到一旁,不忍直視。
也不知是過了一分鍾,還是過去了半個小時。
終於,房間裡傳來了油筆磕碰到桌面的聲音。朱光護顫顫悠悠地站起身,把責任書親自交到了克裡斯蒂安手裡。
郝委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孩子啊!
他技術那麽優秀,和小歐配合又縝密。人也開朗,平日裡那麽刻苦訓練,怎麽就...
“朱導...”
聽到歐楚良提醒,朱光護恍然間從回憶中清醒。下意識地松開手,克裡斯蒂安一個沒留神,被慣性推了一個趔趄。
“噢,對不起,對不起!”
朱光護連忙說著這個他僅會的幾個單詞之一,上前伸手攙扶。
“沒關系,我沒關系的。”克裡斯蒂安擺了擺手,“那我去準備手術了,你們看住他,別讓他在這期間吃喝。”
“好的,好的。”朱光護連連點頭。
......
晚上九點,朱光護和歐楚良親自把郝委推進了手術室。
“朱導,你就放心吧,我沒事的!”
手術室門關上的一刹那,隻留下郝委朝氣的聲音。
“小委,你可一定要挺住呀!”朱光護一屁股癱倒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面如死灰。
“朱導,抽根煙吧。”歐楚良不知何時從兜裡掏出一根煙遞了過去。
朱光護接過來,看了看對面的手術室,又看了看十米外的衛生間,還是把煙夾在了耳朵上。
“如果郝委這次平安出來,這煙我說什麽也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