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時間線要回溯到三十幾年前。
那時候王老板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因為家裡的原因,他讀完了高中就沒有再繼續讀書。
他參加了高考,也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但最後還是在父母的壓力下,含淚將通知書撕掉,跟著父母下地乾活。
他不想讀大學嗎?他想,他做夢都想,但誰讓他是老大呢?家裡隻供得起一個讀書人,只能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了他的妹妹,也就是金雨晴的母親。
說來也有些新奇。在八十年代的農村,重男輕女的現象還十分普遍。
有的家庭甚至冒著被罰款的風險不斷生娃,只是為了要一個男孩。
但就是在這樣的思想下,王老板的父母卻是重女輕男。
從小到大,他的妹妹都是用好的吃好的穿好的,而他則只能穿滿是補丁的衣服和褲子去上學。
在鄉裡讀小學初中也就算了。畢竟大家都是這周圍的人,穿的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補丁,誰也不笑話誰。
王老板成績很優異,考入了縣裡的重點高中,但還是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去報道。
這時候已經是十幾歲的年紀,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羞恥心,別人都穿的漂漂亮亮的,這相較起來,豈不是傷了自己的面子?
這城裡娃一向就看不起這些從鄉下來的學生。他們身上天生就帶有一種優越感。
常常是想方設法地來捉弄他。
比如說大掃除的時候,常常給他安排最髒最累的活。
比如說上課的時候,故意發出一些聲響,然後誣陷是他乾的。
等等之類的事情很多,這鄉下娃的身份壓的他抬不起頭來。
唯一令他自豪的事情便是他的成績,每一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只有在每次考完試老師誇讚他的時候,他才會驕傲地挺起他的胸膛,有一種一人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通知書被父親偷偷撕掉的那天晚上,他跑到一片小山林裡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通知書到他的手裡還沒得一天,就那樣沒了。
他想不通父親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是老大嗎?
可是隔壁家的大娃,他也是老大,他也有個妹妹,為啥他就能吃好的用好的呢?
他想不通啊。這上大學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努力拚搏了這麽些年,就是為了能通過上大學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滿是痛苦的回憶的地方。
之後的幾天裡,他偶爾跟著父母下地乾活,更多的時候這是無所事事。
他不肯承認那是事實,命運就仿佛是給他開了個玩笑。
給他打開了一扇改變命運的大門,卻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關閉。
這天晚上,已經是半夜。他睡不著,更準備的說是這幾天他從未睡著過。
便想著起床去院裡散散心。
路過父母房間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裡面有說話聲,他便把耳朵輕輕地湊到門邊,聽了起來。
“娃兒他爸,我們對進財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再怎麽說他也是我們的孩子嘛。”
“孩子?你還好意思說,不知道是那個野種,當年要不是我心好,你早就跟他一起被沉到塘裡了。”
說完,王進財的父親又罵了幾句髒話,又繼續說道“老子把他養怎麽大已經算是很對得起他的,怎了,翅膀硬了就想遠走高飛了?門都沒得。”
王進財的母親不再說話,
只有他父親在那裡自顧自地罵著,叫罵聲裡隱隱約約還夾雜著母親的哭泣聲。 但他們不曾想到,這一切全部被門外的王進財給聽到了。
刹那間,他一切都明白了,原來所以的不公和痛苦的根源都在這裡。
王進財想進去跟父親大吵一架,但是他忍住了,他明白這樣除了再換來一頓毒打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他用雙手捂緊自己的嘴巴,輕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躺床上,早已經是淚流滿面,輾轉反側,幾經猶豫,他做出了影響了他整個人生的決定。
他決定離開這個家,永遠地離開,即便是死了,魂也不會回來。
於是乎他靜悄悄地下了床,收拾了幾件衣服,又把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全部從床縫裡拿出來。
他不敢開燈,借著月光,寫了一封用來感謝父母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的信後,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裡,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最終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在城裡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時候經濟還沒有如今這般發達, 城裡的就業崗位都很少。
他幾經周折,正巧趕上一家飯店服務員辭工,正重新招人,他便去做了服務員。
乾起活來,他是一絲不苟,特別賣力。得到了飯店老板的賞識,慢慢地從服務員升到了管理崗位。
王老板這個人特別地能說會道,情商挺高,漸漸與飯店老板的女兒相戀,結婚。
那時候他才二十幾歲,正值血氣方剛的時候,不想一生就守著這個飯店,決定出去闖蕩一番,乾出一番事業。
生活總是愛跟他開玩笑,前後三次創業,都以失敗告終。
後來嶽父身染重病,不幸離世,他便接過了這個飯店,經營成今天的這個規模。
在接過飯店一年後,他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王慧婷來到了這世上。
這時候他們已經結婚了六年了。
不幸的是妻子卻因為難產而離世,飯店的生意也不好。
經歷了種種的打擊,若是沒有王慧婷的到來,可能他的生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終止。
這三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回去過,關於家裡的消息也是一點也不知道。
直到五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金雨晴來他們店裡吃飯。
看到金雨晴的那一瞬間,他仿佛又見到了他的母親,兩個人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不敢相信這世間會有如此相像的人,於是乎他便借故跟金雨晴聊天。
當王老板從金雨晴口中聽到金雨晴媽媽的名字的時候,他整個人一下子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