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似是回歸了正常。

　　平靜的春風裡。

　　河柳已經新綠。

　　夏元坐在了無塵閣中，神色平靜。

　　雙眸凝視著兩側窗落下的金色格子，腦海裡諸多事情糅雜在以前，前後關聯，不覺就陷入了沉思。

　　“傳說佛死成舍利，怪力亂神卻也留下陰玉。”

　　“傳說佛一朝頓悟，見仙卻也變得超凡。”

　　“佛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見仙卻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他揉了揉眉心。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圍繞著神秘的“仙”在展開，似乎有一種超凡的要素把“觀想圖心法”、“仙”、“魔”、“怪力亂神”、“天地異象”全部的聯系在了一起。

　　作為曾經學過部分辯證思維、物理學等等知識的同學，加上又實踐了如此之多，夏元也算看到了這世界的冰山一角，此時，他正試圖尋找更進一步地理解這個世界，來描述這些聯系...

　　思來想去。

　　他腦海裡忽地蹦出了一個原理:

　　——能量守恆定律。

　　能量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能從一個物體傳遞給另一個物體，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轉換。

　　“如果從這個角度理解，那麽我估計假設這世上存在一種物質，名為...神性。”

　　金色格子漂移。

　　少年沉思著。

　　“神性被封存在人體，以枷鎖束縛，此為地鎖。”

　　“堵塞神脈，此為天封。”

　　“地鎖，天封，都是為了封印人類的神性。

　　但是每個人體內的神性濃度不同，有的人達標了，有的人在時光裡神性慢慢稀釋了。

　　達標的那群人在破開束縛後，就能激發部分神性，所以見仙。

　　而被稀釋了的人，在破開束縛後，雖然無法見仙，但依然有著神性。

　　而這種神性，就是心魔的根源。

　　心魔不停地呢喃，它訴求的是什麽呢?”

　　夏元閉目沉吟半晌，緩緩道出一個字:

　　“魔。”

　　緊接著，又道出一個詞:

　　“怪力亂神。”

　　他睜開眼，思緒清楚了許多:“神性本身想要完全的掙脫人體的束縛，成為魔，成為怪力亂神。

　　如此一來...一條龐大的鏈條就產生了。”

　　他細細想著，試圖表達出這種猜測:

　　“很久前，人體內有著神性。

　　然後，神性被地鎖天封束縛了。

　　之後，人通過包含觀想圖、心法、藥液的玄功來震碎地鎖，打破天封。

　　再後，大部分人會在追尋更高境界的過程裡，被心魔引誘而死，成為魔，或是怪力亂神。

　　而魔能化作能量，怪力亂神毀滅後的陰玉可以提升玄功，讓人...獲得更多的神性。

　　至於吟詩引發的天地異象，怎麽看都是一種補充，或者說是能凝聚出天地之間分散的神性。

　　如此...

　　神性形成了閉環。

　　這一套體系的本質，就是在讓人釋放神性，走向怪力亂神。”

　　夏元一步一步推論著。

　　推論到這裡，他猛地搖了搖頭。

　　這太匪夷所思了。

　　他忽地想起了一句話:

　　我們生活在無盡黑夜大海的世外小島上，我們不該揚帆遠航。

　　那麽...

　　人類其實安安分分等到百年陽壽耗盡，其實是最安全的，不是麽?

　　不對...

　　如果按照自己剛剛的假設“神性守恆”，

那些這許多的死亡，必然帶來諸多的神性散落在天地之間。　　夏元想了想。

　　忽地，在他眼裡，世界都已經變化了。

　　充滿了浩大未知，詭譎莫測。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疑問:“玄功是怎麽來的?”

　　這個問題...

　　他曾問過師父師娘，答案是...傳下來的。

　　那麽...

　　玄功吞噬陰玉的樣子，為什麽那麽邪異?

　　這究竟是個什麽世界?

　　夏元陷入了思索。

　　但他既然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除非真求平安，不再修煉，然後做個凡人百年不到就老死，否則必然需要一直走下去，就和這世上眾多學子一樣。

　　...

　　他坐在天光下。

　　忽的有一絲明悟。

　　從十四歲那年開始，自己就已經走在了一條沒有止境的旅途上了。

　　不...

　　也許從降臨這個世界開始。

　　從他被送入那條“不停消失”的河流開始。

　　好似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推動著他，又安排好了命運似的場景在等著他。

　　否則，自己切入西幽國的時機怎可能如此湊巧?

　　湊巧到可能漫天神佛都剛好去摻了一腳。

　　否則，自己剛剛獲得天賦隱士，才安穩了沒多久，怪力亂神就無縫銜接地來尋找自己了?

　　似乎...

　　自己注定了廝殺。

　　無論在明處。

　　還是暗處。

　　無論身為暴君。

　　亦或是隱士。

　　亦或是未來的什麽...

　　這是命運。

　　還是什麽?

　　不管如何，他已經這條路上了，經過皮影，尼姑兩次怪力亂神的交鋒，他已經有了些明悟了，這個世界...要變了，而且注定會一直變下去。

　　無論是什麽在幕後。

　　無論是否有這樣的幕後。

　　他一定要成為這幕後的幕後。

　　莽雀吞龍。

　　巨蟻食象。

　　何況，他一定不是雀，不是蟻。

　　他袖中藏了十塊陰玉，此時滑出了一塊，被他輕輕按在了那張“劍心無垢”的總綱圖上。

　　墨如蛇，貪婪地吞噬了陰玉。

　　一陣雲霧繚繞。

　　片刻後。

　　夏元極為數量地感受到了那種頓悟的玄意。

　　但似乎還差了一點，未及圓滿。

　　他略一思索，又滑出一塊，放在了畫上。

　　這一次，頓悟的玄意滿了。

　　夏元感受著“盤絲百步”與“一步半裡”，直接選擇了前者。

　　未幾。

　　他眼前的狀態出現了變化。

　　【功法1:無心劍道(一輪):盤絲3-千步;縮地成寸2-一步半裡】

　　總綱圖上的玄妙消失。

　　夏元神色一動，隨手一揮，便是一道無形的絲線射了出去。

　　啪嗒。

　　絲線粘附在了遠處的牆壁上。

　　他隨手又打開窗戶，露出些微縫隙。

　　再次一揮，絲線透窗，直出千余米的距離，粘附在極遠處的一棵新綠的楊柳樹上，這絲線上正在把周圍的一切反饋到他心底。

　　甚至是風力，溫度，都是無差別的反饋著。

　　而他只要一動，即可以一閃至這一絲絲線的任何一點上。

　　“距離更遠，消耗更少，看來還沒有達成質變...那麽，繼續。”

　　夏元再次抓出一塊陰玉。

　　但這一次，提示還是不滿。

　　最後需要消耗的竟然是三塊。

　　片刻後。

　　狀態再次變化:

　　【功法1:無心劍道(一輪):蜘妖4;縮地成寸2-一步半裡】

　　“有變化了，“4”應該是代表定式的程度，蛛妖又是什麽?”

　　夏元決定再試驗一下，他看了看無塵閣四周的閣壁，然後往前走出一步，站在了閣樓最中央的位置。

　　血勁震蕩，雲霧虛輪在他背後產生。

　　緊接著，虛輪化作一道道無形絲線從他的袖口，褲管裡蔓延了出去，密密麻麻，這些絲線又向著窗戶、門縫“爬”去，隨後，竟然直接爬過了縫隙，又往外延伸而去，直到約莫千米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顯然，定式已經發生了質變。

　　“第一， 感知絲線不再遵循直線了，而只要有縫隙，就可以直接鑽進去...”

　　夏元總結著，“那麽，再試試力量。”

　　他如今如同俯瞰著這千步之內的區域，而四處無人，半空剛好有一片狹長的柳葉在春風裡飄落...

　　刷！

　　一道無形絲線驟然刺出，穿透那柳葉，甚至將柳葉直接固定在了半空。

　　嗖！

　　絲線抽回，那被穿孔的柳葉才悠悠飄落。

　　“第二，原來需要一閃而至，才能產生的力量，現在不再需要人閃過去，就可以直接將劍氣傳遞到絲線的末端...”

　　再試試。

　　夏元神念一動，他整個人產生了一種玄妙的感覺，似乎他在這一根絲線上急速遊走，幾乎一瞬，他就穿過了這嚴密關閉著的無塵閣門扉，出現在了千米之外的柳樹下，而所有窗戶、門扉依然是緊閉著，換句話說，他是從縫隙裡直接鑽出來的。

　　看著四周的景象，夏元甚至自己都愣住了，忽地遠處傳來幾個師弟談話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夏元才再次一念，順著絲線傳回了無塵閣中。

　　“第三，人隨蛛網，不需要顧及任何的空間阻礙...這真的是成了蛛妖了。”

　　正在這時，他忽地感覺有點不對勁。

　　一股刺痛驟然炸開，向全身扎去...

　　沒幾秒，那刺痛就化作了雷擊，讓他整個人顫抖起來，甚至頭腦中嗡地一聲，緊接著他跪倒在地，再一側頭，銅鏡裡顯出他面色蒼白到極致的模樣。

　　這是...用力過度，氣血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