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血鬼顯是方才那三頭變化而來,高有十丈,通體血紅,生著三顆頭顱。
頭頂雙角,滿口獠牙,深紅鬃發狀如火舞,在肋下還有一雙手臂,背後有四根彎曲棘刺,分別位於身軀兩側。
此時三顆血鬼頭顱都雙目緊閉,胸口有一張人臉,正滿是怨恨地盯著豐原,冷聲道:“你且記住了,本座名阮書!今日定要將你抽魂煉魄,以血焰日夜折磨!”
他口中一聲大吼,一股黑紅色澤的煞氣卷蕩開來,如雲如煙,須臾間彌漫十余裡,激烈翻騰,再如天幕傾塌一般向豐原蓋壓下來,一時天地晦暝,四方俱暗。
陳揚、李瑜正在一隻浮空木舟上,二人趁手的靈器都早已被血光汙穢,已不堪再用,見血雲如此威勢,隻得忙不迭退開。
豐原冷笑一聲,周身忽地起了一層五色華光,再把雷衣術催動出來,騰身而上。
只聽轟隆一聲,便撞破血雲,重見天日,那十丈大的窟窿邊沿還殘留點點雷芒,不斷蠕動試圖合攏。
豐原身在血雲之上,眼中射出尺許長的白光,然而四下一看竟完全找不到那阮書蹤跡,略一沉吟,把手一揚,玄霜劍化九道玄虹飛去各方。
以血煉法祭煉了如此多年,玄霜劍也可自行追索血氣最為濃鬱的所在,轉眼間便尋到了阮書。
豐原目光一動,看定一個方向追了過去。
然而阮書似是有意躲避,見豐原以劍光追來,也不停地轉挪方位,血鬼之身在此遁行比豐原禦劍飛遁還要快上一分。
豐原眉頭一挑,便把劍光停住,拿出一枚碧蕪丹吞了下去,細細一察,卻明白了阮書為何避而不戰。
環目四顧,有縷縷黑紅煞氣自血雲中飄遊上來,似乎還有數不清的鬼物發出嗚咽嘯叫之聲。他盡管有雷衣術護身,卻還是會受到血煞侵蝕,不覺中便會消耗掉更多法力,若拖延太久,甚至會被影響神智。
不過這也並非不能破解!
豐原立住身形,九道劍影環繞在外,把一身法力運轉起來,便見道道銀光反覆交錯,羅織成一張大網,且越織越密,漸漸佔據身外百丈之地。
他正掐訣,腳下一片血氣微微一晃,鑽出一個高大紅影,正是阮書,他把雙爪一抬,無聲無息抓了上來。
然而豐原早便提防著,玄霜劍輕輕一顫,九道劍光便一齊斬了下去。
這般蘊含煞氣的寶物不懼汙穢,阮書見事不可為,身形一沉便沒入血雲中不見蹤影。
玄霜劍也不去追,一刻之後,豐原便運足了法力,拂袖一揮,周圍跳動不休的銀光先是一頓,隨後陡然炸開,一聲聲轟鳴中,如流光飛落,似銀雨紛墜,齊向下方血雲打去。
這些經由法力運化的天雷飛出裡許遠處便炸裂開,分出數道較為細小的雷芒,相互擊撞便會再一次炸開,直到遍及十裡之地,將整片血雲都遮籠在下。
半晌,雷消聲散,魔氛邪祟一掃而空,唯見天海俱清,澄澈如洗。
豐原憑風負手,獨立長空,衣袂烈烈,身外有九口長劍環繞,此時他法力微弱,即便碧蕪丹源源不斷生出靈氣來,卻還是不夠。
他眉頭一皺,這“神雷滅魔網”是《天雷大法》中威勢最盛的手段,阮書藏在血雲中也無所遁形,只是他卻並未在雷網中察覺到他蹤跡,想來是先一步遁走了。
轉目一看,十數裡外有一隻飛舟,陳揚二人還未離去,豐原思緒一轉,便想到了一個可能。
心中一聲冷笑,
放出神識來回尋覓一遭,卻毫無收獲,抖手給兩人發去了一張傳音符,喚來一道劍光落至腳下,便在劍上盤膝坐下,自儲物袋中拿出丹藥來吞服下去,運轉功法煉化靈氣。 那邊陳揚伸手接了傳音符,先是臉色一變,兩人小聲商議一陣,隻得駕著飛舟向豐原這邊過來。
這時陳揚身後忽地閃出一隻白慘慘的骨爪,不發出半點聲息,對著他天靈蓋抓了下來。
他臉色一變,好在此時已恢復了三五成法力,與李瑜棄了飛舟,騰身而起,匆忙掐起法訣,撐起護體靈光。
那隻飛舟被這骨爪一拍,便嘩啦啦碎成一大片,骨爪上冒出一層血焰,頃刻間被燒成縷縷灰煙。
一道寒光飛射而至,隻聞“哢嚓”一聲,這一道劍光竟將骨爪斬成兩截,隨後略略一頓,便感得阮書所在,劍鳴一響,分出八道劍影,抖開紛亂劍氣,齊向那處擊去。
血光一閃,血鬼被逼出身形,阮書卻怡然不懼,哼了一聲,把四臂齊舉,分別拿住刀、劍,盾,旗四件靈器,與九道劍光打在一處。
豐原大袖飄飄,雷芒圍繞,還有一層五色毫光,自天中踏步而來。
陳揚見他已然法力盡複,神完氣足,眼中不由露出一分異色,道:“我二人當在此等候道友。”
豐原微微頷首,方才若是以玄霜劍尋覓阮書,或許就隱匿身形跑了,然此處有三名修士,阮書若是不甘錯過這機會,定然會現身,豐原與陳揚、李瑜三人做餌,果真就將之引誘了出來。
轉目看去,阮書手中四件靈器光芒不顯,且施展間威力並不如何強盛,他把手一點,一道黃芒飛出,正是魔龍鐧。
魔龍鐧飛臨阮書頭頂,卻不落下,而是放出團團黃雲,越聚越多,漸漸有百丈大小,如一座山嶽一般。
阮書心中一驚,他應對玄霜劍之余,還留有不少余力,知曉今日已然不可能殺死豐原,只能來日再尋機會報仇。
把手中靈器一拋,糾纏著劍光飛去高處,一邊掐著法訣,周身血光一起,便要化一道長虹遁走。
然而這時一陣清越鈴音傳來,他心一沉,手中法訣一亂,隻覺頭頂驟然一暗,魔龍鐧已攜萬鈞之勢轟然落下。
阮書口中發一聲喊,三隻鬼頭同時把眼一睜,烏光大放,只聽一聲山崩般的巨響,那厚重黃雲轟隆一聲破碎開來,一道細長黃芒自其中飛快竄出,一道粗大雷芒緊隨其後。
居中那血鬼腦袋發出一聲怪異低吼,兩側脖頸處血光一閃,兩顆頭顱竟然掉落下來,各變作一口三丈長的骨劍,向前一擋。
接連兩聲巨響,雙劍倒飛而回,嗡嗡顫動,他正要順勢退避時,一口十丈長的如墨巨劍分開重雲,當頭劈下,正是巨劍訣。
他一眼看到劍上那張揚舞動的縷縷煞氣,竟莫名感到一陣氣血翻湧,心中一驚,急忙運起功法試圖平複法力。
然而他越是使力便越覺心中狂躁,且三頭血鬼自心神中傳來一股深切懼意,這具身軀竟隱隱要脫出自己掌控。
這一拖延他再也不及施法遁逃,只能強行將所有顧慮拋卻,拿住兩口骨劍,奮起法力,一層血焰裹上劍身,向上一架。
三口巨劍交擊之處蕩出一圈黑紅兩色靈光,卷起重重勁風,頭頂殘存的黃雲頃刻間被刮得不見蹤影。
豐原把定心鈴一手,抬指點去,玄霜劍陡然劍芒大盛,且又分出一口巨劍來,倏忽間閃到阮書身後,照準僅剩的一顆頭顱劈下去。
阮書心中一驚,好在此時三頭血鬼終於不再試圖掙脫,他法力一下順暢起來,頓覺壓力大減。
那頭顱轉了半圈,朝向後方,張口噴出一股烏沉沉隱泛血色的火焰抵住這口巨劍。
豐原伸手一引,身外雷光立把方向一轉,齊齊向下打去。
阮書臉孔在血鬼胸口,念動口訣,血鬼頭頂雙角化兩道黑芒衝起,炸開兩團黑焰,與雷光同時消弭。
豐原淡然一笑,這天雷只需些許法力便可運化出來,倒要看看阮書如何抵擋得住。
他抬手發出一團銀光懸於頭頂,隨著一道道法訣打入其中,這銀光越聚越大,一道道雷芒在其中跳動。
阮書臉色一白,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懼意,不想他心神一有怯懼,三頭血鬼又不安分起來,身外血光本是混同一片,此時隱約割裂開來,分為三股。
他法力一亂,只聽“哢哢”聲響,手中骨劍竟現出一片細密裂紋,劍中血鬼顯化出來,拚命掙動, 想要飛走。
雷鳴乍起,一團銀光從天而降,將血鬼淹沒進去。
兩頭血鬼發出一聲極短促的淒厲慘叫,骨劍便被玄霜劍斬成兩段,隨後整個血鬼身軀在雷芒中村村崩裂,化作縷縷黑煙飛散。
豐原起手向前一抓,一隻瑩白如玉的大手浮現出來,正是靈玄擒龍大手,將銀光一把拍散,抓出一個血色光團,幾塊碎靈器,一隻藍色儲物袋。
他凝神一看,此物似是一頭血鬼,內部隱約還有一顆跳動不止的藍光。
阮書聲音從中傳出,道:“只求道友給在下一個了斷,莫要叫我……”語聲中滿是焦急,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豐原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還是轉頭向陳揚問道:“道友可知這是如何一回事?”
陳揚眉頭一皺,沉聲道:“三陰血鬼身本是上乘魔功,只是有一樁隱患,那便是修煉者一旦身死,血鬼便會吞食其神魂及一身精元法力,自此也不再受人拘束。”
他輕輕一歎,又道:“哪怕是元嬰修士也難逃此下場,連轉生的機會也沒有。”
豐原略一點頭,既然選了這門功法,便該預料到會有如此下場,也怪不得旁人。
他反手收了這這僅剩的一頭血鬼,道:“此間事了,兩位不如與馮某一同往雙環島坊市去,也好修養一番。”
陳揚見豐原也像是易相處的,且他夫妻多虧豐原相救,也有與之心結交,自是欣然同意。
三人正要離去時,忽聽天邊有一個聲音響起,“道友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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