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物是由天地孕育而成,若是祭煉得法,輕易便可煉成一件上好靈器。相比之下,借靈物凝罡的機緣就顯得可遇不可求了,反而少有人提起。
有好事者給世間諸多靈物排了一個“萬靈榜”,這五行玉高居第十位。是以眾修士如此喧鬧,豐原一點也不覺奇怪。只是他心中忍不住疑惑,五行玉這等寶物如何會出現在此地?
過去好一會,樓中吵嚷之聲漸漸平息。高台上那主持拍賣的女子提起法力,大聲說道:“諸位道友且聽小女子說完。此物雖是五行玉不假,然而在凡塵之中輾轉多年,不得靈氣滋養,靈性已經散了大半,但是若能將之放在靈眼之上汲取靈氣,想來還是能恢復的。”
聽她這話一說,許多人已經暗暗搖頭了。五行玉中有極精純的五行精氣,若是靈性完好之時,只要有充足靈氣供養,這精氣便可源源不斷產出,不但可以拿來煉器、煉丹,還能用於修煉法術神通。只是這靈物之靈性乃是天生地養,既然受損了又豈是那般容易恢復的?
豐原眼光一動,想道:“那‘五氣化元’之術需要五行精氣來煉製元符,還需將五枚元符煉合為一才算功成,而這五行玉同蘊五氣,或許可助我省去這一步。”
“童兒你過來。”豐原招手道。那童子急忙過來,豐原指著台上,淡淡說道:“稍後不管何人出價,你都再加五百,定要拿下這塊五行玉。”
……
七層一座樓台上,嫋嫋香煙中,桌案一側坐著一個穿著灰色衣衫,頭髮斑白的老嫗,座椅旁靠著一根龍頭拐。她身後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年輕女子,此時垂首低眉,默然不語,只是她白皙雙手正狠狠絞著一塊絲帕。
桌案另一側是一個身穿錦繡道袍,眉眼細長,留著三縷長髯的中年道人,懷抱一柄銀絲拂塵。他身後是個一身白玉袍,作書生打扮的年輕修士,面目俊逸,眼角微翹,手中拿著一柄折扇,綠錦扇面上有點點如屑靈光閃動。
老嫗對那道人笑道:“如萍和謙玉賢侄的親事既已定下,又怎可隨意更改?七弟此言怕是不妥吧。”
道人緩緩將茶盞放下,道:“三姐莫要錯怪小弟,此事實是事出有因。”
他歎了口氣,狀似無奈地說道:“我這謙玉侄兒自打上次在白梓山見了如粼侄女,便好似失了心,說是非如粼侄女不娶,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當年他父與我有恩,我今日哪怕豁出去這老臉,也得來求三姐成全此事啊!”
他說得誠懇,老嫗卻心中冷笑,陳如粼身具冰靈根,是絕不能外嫁的。若是她所料不錯,王家過幾日便會提出讓王謙玉給陳家為贅婿。
可是如今陳家勢弱,王謙玉出身嫡系,背後有王家族長和諸多長老支持,他若是來了陳家,究竟以誰為主可就不好說了。
老嫗一手緊攥著座椅扶手,面上神色卻不露半點異樣,甚至臉帶笑意與那道人不時交談幾句,只是每當道人提起兩家聯姻,老嫗便顧左右而言他,總也不作回應。
不多時,王道人一杯茶飲罷,便要作別離去,王謙玉亦是躬身一禮。老嫗雖心中不快,又覺不好失了禮數,便要起身相送。此時她恰見台上第二件寶物是那一塊五行玉,老嫗先是目露思索之色,隨即瞳孔猛地一縮,轉瞬間便恢復如常。
只見她臉帶笑意,道:“七弟且慢。”
王道人腳步一頓,卻不轉身,道:“三姐莫非改了心意了?”
老嫗笑道:“久聞七弟精擅推算籌卜之術,
不如就算算台上這塊五行玉最終會去往哪個方向的樓台?七弟若是能算中,老身便回去盡力說服族長答應如粼與謙玉賢侄的親事。” “哦?”王道人身軀一轉,急切問道:“三姐姐此話當真?”
老嫗笑道:“我陳三姐這一生,可曾說過虛言?”她身後那女子身軀一顫,雙手將絲帕死死攥住。
道人略一想,陳三姐此人極重禮數規矩,最為憎惡言行不實之人,想來不會虛言相欺。若是要他算買走這玉的修士的根腳來歷,他或許還會懼怕幾分,若只是算這五行玉最終去了那座樓台,就無甚可慮了。
想及此處,他坐回案旁,取出算籌擺好,又將卜甲置於算籌之上,手中掐起法訣就推算起來。隨著他法訣變動,光潔如玉的卜甲上緩緩浮出幾道裂紋來。正待細看,卻心中一顫,好似眼前是某種極危險的物事。
他心下暗呼不妙,這塊五行玉上分明是牽扯了什麽因果,而他妄圖窺探天機,若不能及時收手就要承受反噬。正要收回法訣,卻已是遲了,案上卜甲、算籌“哢嚓”一聲齊齊斷開,隨後“噗”的一下化成一片碎屑。
王道人正掐訣的手指猛然一頓,掌心緩緩流出一縷鮮血來,但他卻把手一握,神色如常地抱拳一禮,道:“讓三姐見笑,小弟本領不精,未能算出。兩位後輩的親事便日後再議吧。三姐請留步,小弟告辭。”
說罷,起袖卷起案上那堆碎屑,見王謙玉神情驚愕,似是不知所措,他心下莫名一陣惱怒,急忙推了一把,兩人匆匆離去。
陳三姐安坐不動,待王道人二人離去,那紅衣女子把頭抬起,露出一張清麗絕俗的面容,雙眸似星,兩眉如煙。她把半截身子探出門外,見王道人兩人已經在過道中走遠,急忙回身將門關好。
疾走幾步,來到陳三姐面前,一把抓起她雙手,道:“三娘,那王謙玉素有風流薄幸之名。你可不能把侄女往火坑裡推。”
老嫗緩緩歎了一口氣,道:“我何嘗不知那王謙玉不是好人,只是王家族長王業闊即將結成金丹, 我陳氏還不能與王家翻臉。”
她看陳如粼臉色一白,心下不忍,又道:“如粼丫頭你放心吧!三娘得一高人指點,借這五行玉算計了王業禾,想來能叫王家安穩一些日子。只要你兄長能入血河宗內門,王家便不足為慮了。”
她所說那高人正是血河宗內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對她說的原話是:“損玉當避。”這塊五行玉靈性殘損正應“損玉”二字,至於“當避”想來是說此玉中藏有某些隱秘,不是陳家能染指的。而借此算計王業禾,只是她臨時起意罷了。
陳如粼終於展顏一笑,愁容盡去。她去另一側椅子坐了,忽然道:“三娘,王家為何非要我去聯姻?”
陳三娘轉過目光,卻見下方一處樓台上一個童子幾乎將整個身子懸在欄杆外,滿臉通紅,聲嘶力竭的高喊:“五千塊靈石!”還在競價的幾人頓時不再爭搶。
她眉頭一皺,這價格已經比得上一件中品靈器。她心中忽然想到,此玉既然牽扯了因果,那自然也是機緣。若是能……
聽得陳如粼聲音傳來,她心中一顫,急忙收攏心神,雙目一閉,不敢再去多想。口中答道:“那王謙玉雖然只是火、木二屬靈根的資質,可木氣助火勢讓他意外得了王家傳承靈器‘真焰玲瓏塔’,只是此子早破了元陽,受不住塔中陽火熬煉,唯有與修煉陰寒功法的女子雙修才可化解。”
陳如粼神色了然,她修煉的是陳氏秘傳《定辰絕陰法》,恰是一門極上乘的陰寒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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