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林密園中,遊廊相隔卻也互相連通,所見之景多變,也各有奇特不同。
巴崚說著是帶范仁在第四洞內隨意走走看看,剛剛也拿出了些只有地底和山中林深之處才會生長的果子,味道也令人有些回味。
但在這廊中,這位鎮山行者腳下步伐重遲漸緩,一步輕起,但很快邁地步子就又慢了下來,落在石磚上發出砰梆、砰梆的聲音。
看樣子有些欲言又止,似是還在想著先前的陳年舊約,不順之感壓在心頭,也不知該是不該向這位范兄相問。
若是問了,是解與不解,若是解了,再被說與那畢琰聽去,豈不是又要被笑上兩聲,如此想來,好了的右眼又有了一種似有似無的腫脹。
巴崚已是許久沒有這種“躁”的感受了。
范仁細細觀察了一二,於此也覺得該開口了:
“不知巴兄可是因為那張道長來續了陳年舊約,心中小有不快?”
巴崚聽到范兄直接說出,便停下了遊覽的腳步,穿過廊口,拐進一小亭就坐了下來,雖並未多說,但鼻息粗喘,雙瞳縮尖,還是自持些薄面,但所想已經不言而明。
亭中桌椅纖毫無塵,桌面上還擺著些果乾糕點,看來打理收拾的很是勤快,就算巴崚不在,也是時時打掃,日日更換。
范仁見狀,也隨之入小亭內坐下,也不急著繼續分說,反而是被桌上的果乾、糕點吸引了注意,七八種樣式,開始一一品嘗了下來。
方條橙紅果乾,面上一層糖霜,口感似芒果,味道像冰梅。
綠色丸形果乾,外皮口感如梨肉,內夾流心,酸香回甜,范仁一時吃的爽口,僅有五個的果乾,轉眼就下肚了三個。
還有那棕色方糕,表皮酥脆,如同巧克力一般,緩緩化開,其內糕蓉竟像是剛剛香烤出路的栗子,那口感,還不用剝殼,一口接一口,吃得居然有些噎住了嗓子。
雖說他只是打算品嘗些許,一不留神就吃了大半。
料想這些調弄十分精細的果乾、糕點,應該就是出自九方洞中的蛇女了。
巴崚本來還在想著那些事,但見范兄不緩不慢,先是吃起了桌上的無味雜食,雖說洞中經常會準備些各色的小吃食,學著外界,以供調換口味。
可他卻從來不吃這些毫無裨益的雜食,今一見,面前這位仙修高人,即使高深莫測,但對這些無味雜食吃得津津有味。
緊盯著看下來,連他也生出了些錯覺。
難道是我不懂?
巴崚遂在猶豫之後,學著范仁的動作,破天荒的頭一次拿起了最後一個綠色丸形果乾,也不像往常那樣一口吞食,而是像范兄一般送進口中,皺起眉頭,慢慢咀嚼。
嚼來嚼去,好似還真有些不同的味道在其中,有點意思。
不過一會,小亭中本就擺放不多的果乾、糕點就被清掃一空。
不遠處拐角聽留吩咐的蛇女,打著哈欠的功夫,往亭子中瞥瞧了一眼,見膳司姐妹們備下的小食,頭一次討的行者下口,旁邊似是還有個了不得的人物。
想要驚歎一聲,卻知道場景不和,不由得捂住了小口,發出“嘶、嘶”兩聲。
當然,這聲音微小,但都被范仁與巴崚聽得清楚,只是此時二者並不在意。
范仁得著巴崚低頭的時候,抿了一下齒間余渣,這才抬頭一笑,繼續說道:
“凡為有約,持有恆,定有力,從其先往,順而後行,得見之獲,方安塵心。
正所謂紅塵因緣糾葛之氣,紛亂鬱結以亂其心,大之為恆,小之見真。
但遇前行長路,必不過適,曰,不明之時,歸察己路,來往相存,已求共濟。
話已至此,還望巴兄甚慮一二,范某來時已久,還打算就此告辭了!”
范仁回想當初那番異獸場景,有感而發,不知不覺說了不少,都點到了別處,於是見好就收,打算溜了。
巴崚聽到這話,一覺表面含義,但很快想到那百舸爭流,奮楫者先,但最後就連他也沒有到頭去的結果,再來思慮眼前這話,更是想到許多。
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范兄能說出這些,已經不少,巴崚知道,對於愈是修為高深的仙修之輩來說,越是講究緣法順遂,不能強求。
臨別之際,巴崚取出一根巴掌大小的小骨,伸手遞給范仁。
“范兄,此乃吾之吞食,所出不化之骨,服之,無心腹之疾,此一根,不多得見,連那畢琰那廝也妄求不得,權且以鑒你我情誼,當做贈禮。”
巴崚正色嚴說,當然提及到畢琰的時候,添加了些許自我吹噓的色彩,但也足以說明,面前這一根不化之骨, 肯定是不簡單的東西。
見識過錦圓鑒寶會之後,范仁對這些精怪妖靈們的習氣,略有所知,他伸手接下這份贈禮,也不多做推脫,正當緊定了情誼。
范仁低頭看向這根不化之骨,只見其通體充滿著細密的紋路,表面似有一層琥珀狀物質流淌,拿在手裡,怕是至少有千斤之重,定是加了束法,化成本形,定然龐大不少。
這份禮,可不輕了,只是他兜中目前可沒有知道分量相當的回敬之禮,於是便輕笑兩聲:
“哈哈,若是巴兄有閑暇之時,可來詔州,湧川郡,陵縣奇瀾齋中煮酒吃茶,范仁定當掃榻相迎!”
巴崚拱禮回應,他可就等這麽一句話了,畢竟有廟就有和尚,以後的緣法,也就有去處了。
他看向范兄,只見其面上笑色更濃,卻不見起身之意。
“范兄可有瑣事相托?”
“咳咳,這果乾、糕點實在味道不錯......”
“哈哈哈,范兄實乃真性情,巴某這就遣小女巴靈,讓其立即趕製,洞內有多少,范兄就拿多少,反正這九方洞方便的很,再行取用便是。”
“卻之不恭,卻之不恭。”范仁眼睛一亮,拱禮樂道。
很快,范仁則是跟著巴靈前往膳司去了,順便查補缺漏,看看有沒有什麽錯過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