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博眉頭一皺,他不曉得一個桃子到底有何珍貴之處,但他爹卻視若珍寶,不但舍不得吃,還放在貢堂之內,每日沐浴焚香。
他出言相問,他爹也是閉口不言,搞得宋秋博心情也是小有堵塞。
後來那一日,正巧他與他爹宋東風小生口角,激起些許矛盾,他迫於他爹的厲色,也不敢直面反抗。
沒過一會,正逢宋東風又去貢堂,宋秋博便心生一計,拉來了世交兄弟典英,趁宋東風出門,一同將那桃子偷食了個乾淨,連果核都悄悄埋在了院中邊角不起眼的地方。
“現在想來,當時我爹說,那個桃子就算宮廷內院,細數十九州的八方貢品,都不見得能尋到這樣一顆桃子,乍一聽荒謬至極,難不成還有幾分真?”宋秋博擰著眉頭小有疑惑道。
此時,范仁面前湯碗之內串物已經被吃了個乾淨,只有大餅還剩一張,醬菜丁還剩些許,他也能暫時把手先空出來了。
聽到樓上二人交談之語,提及桃子之時,他表情微妙,翻手便取出一大個桃子,隨後又搖搖頭,覆手收回。
典英聽到宋秋博如此說道,也是沉默了一小會,才繼續開口。
“秋博,若是伯父所言非虛,如今你之婚事已成困局,你又該當如何?”
“既然宮廷內院,十九周的貢品都沒有那桃子,我還能怎樣,難不成在這山溝裡就有了麽?至於婚娶之事......”宋秋博說道這裡,眉頭突然放松開來,卻是心中已下了定計。
“我打算回去休了龐家那人,娶紀姑娘過門,即便事不可行,哪怕帶著紀姑娘遠走高飛也好。”宋秋博說著扯下脖上貂巾,隻感血液激的燥熱,憋悶的很。
“秋博,你就是遇事多直面,若是兩相權衡,共娶進門......?”
典英一邊用食指很有頻率的敲擊著桌面,一邊緩緩提議,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見宋秋博立起手掌來,搖了搖頭。
“我是不肯辜負紀姑娘的一片深情的,且......龐大人也絕不會應允此事!不過話說回來,你我偷食那桃子之後,似乎並無大變啊!”
婚娶之事宋秋博自認無解,於是將話鋒一轉,又說回到了桃子上。
他抬頭看向桌上長刀,除了刀法在勤加練習下小有精進,也別無突兀之變,況且他本身練刀十年如一日,日久天長,精進些許也並不況外。
一時間也沒法聯系到那桃子上,即使持刀在手,眼下也有些無力感。
范仁桌上餐食已經全部清掃乾淨,他正剛吃完一桃,還在啃食果核上剩下的丁點果肉。
耳中聽完這些閑聞逸事後,眉頭微跳,自感世事變幻,誰人不在其中。
“桃子之事,是個引子,伯父不說,你我也揣摩不得,此外,我先前本就有些疑惑,經你一提,眼下終於有了些眉目......”典英說的疑神疑鬼,說話還說一半,頓時引得宋秋博有些急躁。
“阿英,你快說!”
“我認定,你我兩家的老爺子絕非簡單人物,肯定有些貓膩,咱二人不知。就說他們雖當差辦案,但你見哪一樁州府之中的大案,會請尋常差役去協辦。
就算是當地有名的好手,這也有些況外了吧!
其次,你剛說伯父曾經提到過宮廷內院以及貢品二字,要是沒有在其中當過差,怎會了解如此清楚!”典英頭頭是道地說出了他思慮已久的問題。
宋秋博渾身上下冒出陣陣熱汗,酒勁一下子去了大半,猛地就站了起來。
“這麽說,你爹我爹兩人足有分量改換此事?我和紀姑娘還有可能?”
典英臉上的橫肉一跳,宋秋博這一下動作不小,聲音挺大,他也嚇了一下,杯中之酒也灑了一點。
隨後,他拍了拍身旁座椅,示意宋秋博坐下說話。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我觀之偷吃桃子一事,你把伯父得罪慘了,臨行前打你那一頓不算,回去還少不了吃棍杖!”待到宋秋博情緒稍稍穩定之後,典英繼續說道。
“為了紀姑娘,我豁得出去,怎能令其墜入熊家囹圄(líng yǔ)。”宋秋博義正言辭,神情激動道。
“那桃子幾乎獨一無二,可是找不到了!”典英在一邊提醒道。
宋秋博內心十分掙扎,比起一股熱血橫衝直撞,或是帶紀姑娘遠走高飛致使心愛之人受苦來說,對自己老爺子低個頭,也並不是難為之事。
“若是能再找一顆那桃子該多好,爹若有分量定會出手。”宋秋博懊悔不已。
他深吸了一口氣,大約間隔了三四個呼吸那麽久,才重重喘出。
“唉,回去之後,我便應了我爹入那邢獄之中,開始接觸仵作所行那些事,可若不是阿英你猜測那般......”
“權宜行事也不晚!”典英趕忙說道,繞了一大圈子,他終於將秋博勸回來了。
其實,臨行之前,他爹典辛就向他透露了些許信息。
在宋秋博與典英幼時,二人其父經常在外奔波,兩人便一直被交於鄰家阿婆相托,直到十歲那年,宋東風才和典辛歸家久居。
此一事,也導致了宋家父子二人感情不和,一直是宋東風的一個心結。
“不喝了,不喝了,阿英,走,出去走走,這屋內實在也太悶了。”宋秋博有一口氣不吐不快,心情也就不在桌上酒菜中了。
很快,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另一側的樓梯之上傳來了些聲響。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就下到了一樓。
宋秋博向夥計擲出銀錢之後,正打算直接離開。
但神經似觸到了某種改變一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邊角處一桌,隨後,他驀地一愣,那人手中竟是拿了一顆大個的桃子,與他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匆忙回頭之中,宋秋博快步趕上典英,將其叫住。
“阿英,你看那人手中的桃子。”宋秋博壓低聲音道。
典英聽到這話回頭一看,只見一樓邊角那一桌是有人在吃東西。
“秋博,那人手中明明是糕點啊!”典英與宋秋博本就習武, 加之年輕,手握兵器,氣血莽撞,看向范仁時,也無過多避諱。
宋秋博回頭在看,那人手中拿著的還真是糕點,似乎還有些香味,他伸出指頭按壓眼眶,又確認了自己沒有眼花。
“不如我過去看看?”宋秋博稍有遲疑。
“走吧,你我還需加把子力氣趕路回去,這遠外之地,何必多生交集。”典英沒再繼續往過看,而是說道。
“好,不過有可能要繞些路了,我爹年輕之時,到龍躋山上過香,一直未能還願,這次我便去代他上一柱香。”宋秋博沉吟了片刻說道。
雖然典英從小淨出些餿主意,致使兩人沒少挨打,但這次阿英所說句句在理,也或是他因為婚娶之事衝昏了些頭腦,所以宋秋博眼下還是聽進去了典英的話。
望著二人離開小樓的背影,范仁將糕點的最後一口塞入嘴中。
他本是因這兩人是先前有緣人之字,才小做提示,若是二人上前,他也就小助一二無妨,要是並未過多注意到,那權且當做無緣。
本來也是心意隨生,自由變化。
就他看來,宋秋博所遇之事也沒那麽簡單,接下來的發展估計也不由其所想。
於纖毫之間,那丁點臭味,范仁還是聞到了,至於再之後續,也就不刻意關注了,畢竟他還有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