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
兩個字如厚重洪鍾,炸響在天極宮前,無數的氣數之柱宛若在沸騰。
胡女玄玉妃立於白玉丹墀之巔,散發盡無限的嫵媚與高貴,但是卻又有著天上女仙俯瞰人間的高冷。
鎮北王從丹墀之上,一路下滑,腳踩碎了白玉磚,眼眸中浮現出了幾許震驚。
“不見?”
“竟是不見?”
鎮北王看著丹墀,看著胡女,看著恢弘壯麗的天極宮。
口中癡癡喃喃。
下一刻,竟是肆意瘋狂的大笑了起來。
“好一個不見。”
“君王不見臣子見胡女,不顧社稷顧長生……”
鎮北王大笑著,白發蒼蒼間,竟是有幾許無奈和失望。
皇宮之外。
一位位關注著天極宮中情況的諸多達官顯貴,諸多大臣,皆是神色萬般複雜。
張首輔背負著手,身軀有幾分消瘦,在風中宛若殘燭悠悠。
這一刻,各方都因這一句話,變得風波四起,心思各異。
許多人都在思考著,夏皇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難道真的是想要求長生麽?
如今,羅家都快掀桌子了,夏皇還是一動不動,他到底準備做什麽。
可是,沒有人能想通和想明白。
他們抬起頭,看著那朝陽下紫氣衝霄,氣數衝天的皇宮。
君王之心,深入瀚海,他們捉摸不透。
天極宮前。
白玉丹墀之下。
鎮北王搖了搖頭,正如張首輔所說的,若是詢問的答案,不是他所想要的答案。
那結果該如何?
羅家又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
“既然不見。”
“那我羅家……不伺候了。”
鎮北王看著天極宮,深吸一口氣,拂袖道。
話語落下。
轟隆!
天地間,瞬間變得黑暗,無止境的黑暗,刹那間,濃雲滾滾,仿佛天公震怒。
氣數之柱宛若一道飛流直下的瀑布,從天而降,猛地在了鎮北王的身上。
要鎮壓的鎮北王跪伏而下。
鎮北王被撞擊的身軀搖搖晃晃,可是眼眸卻是越發的亮了起來。
他雙腿邁開,似是扛住了天和地。
朗聲大笑,如天雷炸開。
許久。
氣數消失,鎮北王咳出一口血,灑在了白玉丹墀之上,這一口血,觸目驚心。
整個人看上去仿佛蒼老了許多,隨時如殘燭要湮滅。
可鎮北王卻是眼眸精亮,似是念頭通達,轉身拂袖,衣袂搖擺間,一步一步走出了天極宮,走出了天極門。
在鎮北王走出天極門的那一刻,無數的目光垂落而至,神色複雜萬分。
一聲又一聲喟然歎息,縈繞在上空。
諸多密探,開始紛紛隱入黑暗。
隱蔽的角落,楚王手持虎頭拐杖,身邊安靜的跟著楚天南。
楚天南眼眸中滿是震撼,這一次,他真正看了一場大戲。
“夏皇為何不見?面聖書都出了,他為何不見?”
“什麽事,能比得這事還要大?”
楚天南道。
“君王心思,誰能懂?”
“天南,接下來,楚家有的忙了,爺爺會送你入皇家秘境,你趕快提升實力吧。”
楚王轉身,帶著楚天南漸漸離去。
……
帝京,注定不平靜。
說是遭受大地震都不為過,帝京外各大家族的密探,天下勢力乃至敵國的密探,紛紛將消息傳出。
白鴿,夜鳶,鷹雕展翅高飛,在道門俘虜的加持下,密密麻麻,拍打著翅膀飛出大夏帝京天安城。
司天院。
一座古色古香的閣樓中,有悠悠檀香在縈繞著,飄散在天地之間。
聞天行盤膝而坐在蒲團,他的面前擺著一個棋盤,黑白棋子充斥著神異,而棋盤另一端,卻是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蒲團。
聞天行抬手,挽袖拈起一顆白子,落在了棋盤上,爾後,天地間,似乎有氣凝聚,化作黑子,亦是落下。
棋盤上的一黑一白,像是將天下事盡皆算盡似的。
許久。
聞天行才是深深吸了口氣,爾後徐徐吐出。
“夏皇求長生成功了嗎?”
“師兄……你到底算到了什麽?為何嚇的閉門不出?”
話語落下。
啪!
一顆黑子瞬間凝聚,驟然落下,竟是深深的陷入了棋盤之中。
聞天行面皮子驟然一抖,不再言語。
……
鎮北王出了皇宮,回到了王府,閉門不出。
與此同時,塞北亦是有消息傳回,羅人屠一令下,命黑騎出兵,踏平了飛流劍閣,一個一流宗門,一夜之間覆滅,上至一品閣主,下至九品弟子,皆是被屠滅。
整個天下為之震動。
許多人亦是明白,這是羅人屠在示威。
太子派遣飛流劍閣的玄榜三品,不顧臉面的去殺羅鴻,所以,羅人屠直接就踏滅了飛流劍閣。
這飛流劍閣也算是太子麾下的勢力,就這般被雷霆拔除,對於太子而言,亦是一種打擊。
但是,不少人都嗅到了火藥味。
羅家不忍了。
從鎮北王持面聖書入天極宮被拒,再到羅人屠踏滅飛流劍閣的消息傳開。
整個天下,氣氛愈發的古怪,無數的目光都在關注著羅家接下來的動作。
塞北。
黃沙漫天。
羅厚佇立在城樓之上,旌甲森森,城牆之上,羅家的旗幟插著,在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他回首眺望城後的無盡大地,他一身甲,一把刀,鎮守這座城池為身後百姓免遭金帳王庭的鐵蹄踐踏。
而如今,國內卻是傳來了羅鴻被襲殺的消息。
羅厚憨厚老實的臉上,帶著幾分滄桑和肅殺。
鏘鏘鏘……
一位位黑甲將主行走而來,他們血氣森森,鐵血而冷酷。
“將軍,塞北三十六城內,黑騎出動,針對夏家的眼線,暗探,還有軍中夏家的統兵之人,進行抓捕。”
“其中有十二支夏家兵統騷動欲要引嘩變。”
“殺。”
“太子一系的密探,已經揪出半數。”
“殺。”
一位黑甲上都尚在帝血的黑甲將主冷酷無比的匯報。
而羅厚則是平靜的回應。
帝京傳回的消息,他也看了。
自家老爺子求見聖上被拒,這是羅厚萬萬沒想到的。
他本以為那位至高無上的夏皇會如十五年前那般,懲罰太子,安撫老爺子。
可是,這一次……沒有。
“是我羅厚之子……不夠有牌面啊。”
“還是覺得我羅厚的兒子沒死,不值得安撫?”
羅厚呢喃著。
“非要死了才配麽?”
他雙手搭在一把黑色墨刀的刀柄之上,發絲在風中吹拂。
“我羅家,不伺候了。”
“你我父子,可總算是有了共同語。”
……
當安平縣出現在地平線盡頭。
羅鴻看著熟悉的城池,還有城池中那霞光籠罩的東山,盡是莫名吐出一口氣,有幾分安心。
“還是安平縣舒服。”
羅鴻笑了笑。
小小的一座城池,可承載了他羅鴻太多的記憶,這兒是個好地方啊,這是他羅鴻的地盤,在這兒羅鴻才有底氣,方是能心安。
安平縣的城樓上,黑騎早已經接手了安平縣的治安。
羅鴻掀開馬車簾幕,見得這一幕,不由眯了眯眼。
眼眸中似乎閃爍過一抹精芒。
他如今已經是官方欽定的大壞蛋了。
羅鴻覺得,他還可更壞!
他當初想都不敢想的謀朝篡位,或許……沒準,可以嘗試一下。
羅家會不會反,羅鴻不清楚,但是羅鴻覺得,遲早的事。
反正都要反,不然……他羅鴻先來開個頭?
盡管他手中只有五千兵。
面對大夏,就像是個揮舞小拳頭的嬰兒,但是咱們要揮出氣勢啊。
不如……先從佔領安平縣開始。
要不要先做掉安平縣的縣令?
他羅鴻先成為安平縣的掌控者,然後宣布反出大夏,喊出口號,必定震驚天下,甚至能夠幸有幸背負天下所有罵名。
就算揮拳失敗了……
唔,大不了躲回東山學宮裡去,好好跟師兄敲鍾。
……
劉縣令早早的便已經在安平縣的城門口迎接羅鴻,此刻,劉縣令是真的很無奈。
羅鴻在江陵府的戰績,已經傳回來了。
在洛神湖上,一劍攔湖,將任何敢參與賞劍大會之人都殺了,最後強勢的奪走飄雪劍,將太子安排的一場轟轟烈烈的賞劍大會,就這樣給攪和了。
甚至,還殺了大夏玄榜的三品劍修。
不僅如此,還在諸多二品高手的圍殺下逃得性命,更是在江陵府城之外,被太子安排的一萬府軍圍殺。
最重要的是,還殺出了重圍,沒死!
艸!
你這還是個五品嗎?
特麽的一品高手的經歷都沒有你來的豐富啊。
劉縣令此刻則是心驚膽顫。
太子與羅家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羅家會不會反?
若是羅家反了,羅鴻所在的安平縣,絕對會成為風暴中心,到時候,他這大夏的朝廷命官,該何去何從……
好心累。
劉縣令感覺好難。
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招誰惹誰了,啥都沒做,好像就有無數人要殺他。
總感覺那一位位黑騎看向他的目光,滿是躍躍欲試,像是隨時會揮刀砍他。
如今,安平縣被五千黑騎給掌控,劉縣令也毫無辦法,他敢反抗嗎?他敢吱聲嗎?
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五千黑騎,屠了安平縣都是輕松無比的事情。
現在還好,還顧及著些臉面,這黑騎凶雖凶,可是羅鴻沒有回歸之前,不會做什麽逾越之事,最多接手安平縣的城防。
這都是劉縣令可接受的事情,有黑騎當城防,安平縣的治安比起以前好太多。
但是,羅家一旦反了的消息傳來,這五千黑騎第一個砍的肯定就是他。
艸!
劉縣令越想越害怕,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就是個偶有小貪,但無大罪的小縣令,為什麽會卷入這麽可怕的風波中。
他接下來該怎麽辦?
劉縣令長歎了一口氣,仰頭看向了遠處,看向了那鐵甲森森,殺氣漫天的三千羅家黑騎。
為首的趙星河更是如魔神般讓人恐懼。
看著這回歸的虎狼之師,威武雄壯,氣勢洶洶的大軍,原本擔驚受怕的劉縣令似是想到了什麽,不由眯起了眼。
“嗯?”
“羅家反其實已經是事實, 鎮北王七個兒子,聽說被太子害死了五個,瘋了一個,簡直太慘,如今,唯一的孫子,還被太子派大軍追殺。”
“都這樣撕破臉了,羅家還不反嗎?”
“若我是羅人屠,或者鎮北王,早就拔刀反了。”
劉縣令心中嘀咕著。
所以,他覺得羅家反大夏,必定會成為現實。
被欺負到極致定然會觸底反彈。
“既然如此,與其等待羅家反了之後,被當成階下囚,投入大獄各種吃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劉縣令目光閃爍,精芒四溢,在這一刻,亮如天上星。
“若是名正言順的主動推落紅公子上位,沒準,可以保得一條性命,並且可得一世富貴!”
劉縣令眼睛賊亮,亮的嚇人。
讓周圍與他一同迎接的洛封,梓薇和方正,一臉驚恐和詫異。
這位縣令,是不是嚇的失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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