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疑中的小寬昭,一時不敢伸手碰那個錢。
媽媽:“不想要啊?”
小寬昭是隻敢看而且不敢多看,也不敢摸。從來也沒見過這麽多的“紅太陽”,這麽多錢並不知道怎麽花,不知道用來買什麽。
小寬昭不再看錢,而是看著付叔叔,錢是從他手裡給到爸爸媽媽手裡的。
這些錢讓他認識到付叔叔真的是個大老板,一下子拿出來這麽多錢,是爸爸好幾個月的工資呢。
事實上,如果讓寬昭爸爸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是比較困難的,每個月的工資都用作了家裡的開支,哪裡存得下多余的錢來。
三個大人都有意無意地注意著小寬昭對於錢的態度。
爸爸媽媽因為眼看小寬昭到了入學的年齡,本地方的小學馬上也要開學,他們是一定要帶兒子去報名的,“再窮不能窮教育”嘛。
然而,小學入學報名哪裡需要交學費呢?義務教育階段,學雜費都是全免的。
爸爸媽媽故意說這些錢都是小寬昭的學費,無非是給兒子打個預防針,想讓孩子能夠重視上學這件事情,去到學校之後要珍惜讀書的機會。既要看在爸爸媽媽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錢的面子上嘛!
媽媽見兒子不敢伸手碰錢,“喲”了一聲道:“你還不想要呀?”
付叔叔接著媽媽的話頭道:“好得很!錢不能要,飯不能討,現在算你借你爸媽的錢,長大了掙更多的錢還上。”
付叔叔的話,讓爸爸媽媽也略生遐想,想的是不久的將來兒子在學校能不能好好上學。
上完小學能不能接著上初中,再接著上高中,然後再上大學?
上了大學,兒子就算長大了吧。
也沒準兒子上學上不成,提前進入社會,提前長大……兒子長大後能成個什麽人呢?
鑒於兒子身體瘦弱,不是一個能下苦力的人,做不成種地的農民,爸爸媽媽希望兒子走好讀書這條路。
因為這條路是一條捷徑,將來能夠輕輕松松地找個好工作,不用下苦力、體面又輕松的工作,最好的情況是可以從政當官……
這些心思,說到底就一樣,無非是望子成龍。
謊稱賣掉家裡那麽多棵樹換來的這筆錢是學費,也是爸爸媽媽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善意的謊言。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至於付叔叔說孩子小時候花父母的錢是借的,將來要還,這當然是對的。
但也或許,兒子就是夫妻倆上輩子欠下某人的債了,那人這一世就來當他們的兒子,來討債的。
媽媽就曾對犯了錯的小寬昭數落了一通,最後叫吼道:“(上輩子)造孽了,你是來討債的嗎?!”
而且經常是一旦此話一出,意味著媽媽就要暴走,那時候小寬昭就可憐了,一頓好打是躲不過也免不了。
小寬昭最怕媽媽說這句話,一旦苗頭不對,就趕緊逃跑了。聽聲音貌似氣猶未消的媽媽一回兩回叫他回家吃飯也不成,進了家門又被媽媽逮住收拾怎麽辦?
可是不回家又能怎麽辦?餓肚子還好說,熬到天黑了怕不怕?最後還得回家。
一進家門,媽媽見了他沒有立即就動手,瞥一眼然後就視若無睹了,有點小意外。
雖然隱隱感覺還有點危險,但媽媽好像沒有一開始那麽氣不順了。眼下,桌上還擺著飯菜還沒有收拾,媽媽平平靜靜地叫他吃飯,這不就是一個好的信號嗎?這至少說明媽媽還心疼他,
怕他餓著。 事情好像可以就這麽過去了。
小寬昭過去吃飯,飯菜已經有些涼了,但也還溫著,將就可以吃。
飯菜涼了是他自己沒趕上熱乎的,他不能怪媽媽不等他一起吃飯。
他也不怪媽媽現在不給他加熱飯菜,將就著可以吃的嘛。
終於吃飽了飯,剛放下碗起身,還沒走到門口,一直在一旁看著他的媽媽陡然一喝:“又要跑了?”
小寬昭就嚇得一動不敢動,一句話也不敢說。
“天都黑了,看你還跑!跑哪裡去?不怕野人婆把你抓了去!”
小寬昭弱弱回嘴:“不跑,就在門口嘛!”他真的就是想在門外耍耍,平常不說是吃完晚飯,哪頓飯吃完放下碗後不是這樣的?
然而平時他也沒犯錯,出去耍耍不會有什麽問題,媽媽懶得管他。但誰叫他之前犯了錯呢?
媽媽又是一喝:“過來,跪著!”
小寬昭哭的心都有了,愣了愣才勉強反映了過來,之前乾的壞事還沒過去,該他的一頓打媽媽還記著……
從小到大究竟都犯過什麽錯,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也數不清。但能惹得媽媽下決心一定得收拾他一頓的,無非是那幾種情況,諸如……其實寬昭已經記不得了。
後來他曾問過媽媽:“媽媽,那時候您為什麽揍我?”
媽媽溫和地笑道:“喲,打了你幾次嘛?”一副你還挺記仇的樣子。
寬昭當然不記媽媽的仇,想了想:“有好多次吧?具體我記不清了。”
媽媽說:“哪有好多次,也沒幾次,還不是你小時候調皮搗蛋!”
寬昭:“具體我做了什麽錯事呢?”
媽媽:“就是調皮嘛,怎了,媽還打不得你了是不是?”
寬昭:“不是, 就想知道是哪些事情能換來您的棍棒教育的,也好引以為戒嘛,我自己記不得了才問您。”
媽媽:“不知道。你自己都記不住了,我一個中老年人就記得住?”
寬昭:“……”
本來,那些嚴重的過錯對應的星星就是天上最亮的那幾顆,可以讓他牢牢地銘記著教訓,不敢再輕犯。
但是,沒有本來了。媽媽和自己兩個當事人都把從前那些事給遺忘了。
小時候挨的打,過去就過去了,年齡稍長以後,寬昭沒再挨媽媽打過。
按常理說,人就是記吃不記打。
……
您瞧,一不留神又扯遠了,還是說回錢和木材的事兒吧。
付叔叔再次告別了小寬昭一家,領著幾個工人叔叔把所有木頭裝車,然後人也都上了車。車頭位置不夠坐不下,有兩位爬到車廂裡坐在木頭上。
付叔叔是車主,也是司機,他對著送行的一家三口微笑了一下,就啟動了車子。
啟動的卡車就是一個活物,哢嚓嚓咳嗽了幾聲,放了一個很響的屁,屁股冒著煙轟轟隆地載著人和木頭走了。
由於下山路陡,安全起見,車速並不快。
小寬昭很想跟著車子跑一段的,但最終還是沒有撒瘋,只是跑到山頂上看。
他看到載著一車廂木材的卡車沿著盤山公路緩慢地往下爬,變得越來越小,爬到山下時只是個小螞蟻了。
那隻小螞蟻轉道至有著更多的小螞蟻也更寬敞的公路上,爬行速度立馬快了起來,不一會兒,繞過一個彎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