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種行為，其實和寬昭當初對他的挑釁一樣，區別是寬昭當時直指著他挑釁，而現在，他的飛機要拐個彎。

　　其實說來這也不是他的飛機，而是他哥哥的，但張小雲自覺兄弟之間不分彼此。

　　不出張小雲所料，他放出去的飛機最終拐著彎飛到了寬昭那邊，而且正好就降落在寬昭懷裡。

　　寬昭抬頭看了眼，目光鎖定了張小雲一瞬，然後盯向懷裡的紙飛機。

　　他慢慢把紙飛機拾起拿在手上，慢慢抬頭看著張小雲。

　　張小雲大步走了過來。

　　雖然寬昭平靜的目光讓他莫名有點怯火，但他還是直直地走到了寬昭跟前。

　　張小雲居高臨下，伸手攤手道:“還給我！”

　　寬昭咂巴了一下嘴，很是無聊的樣子，問道:“這是你的飛機?”

　　張小雲心想，你就算沒看見飛機從我手裡飛出去那一瞬間，難道也沒瞧見個七七八八嗎?心裡怎麽也該有點數才是。

　　他還是重複一個意思:“還我！”

　　寬昭慢慢把手舉起。

　　張小雲以為寬昭要把飛機交給自己，於是彎腰伸手去接。

　　然而，寬昭猛地一用力把紙飛機往一邊投飛了出去，順勢從地上站了起來。

　　張小雲彎著腰伸手拿了個空，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而寬昭筆直地站著。

　　居高臨下的“上”和“下”，瞬間反轉。

　　寬昭說:“你會鬥雞嗎?”雙目中好像有火焰跳動。

　　張小雲直起腰來，貌似沒怎麽聽清楚:“什麽?”

　　寬昭說:“鬥雞！”

　　張小雲聽明白了，但是他沒立馬搞明白寬昭什麽意思，這是想搞哪出?

　　飛機的事情瞬間讓了位給了當下，寬昭的話和眼神已經說明一切，這是對自己發出挑戰了。

　　不就是鬥雞嗎?

　　張小雲自恃人高馬大，鬥雞遊戲就沒輸給同齡人的誰過。

　　眼前的寬昭同樣沒他高、沒他壯，他豈會不敢接受挑戰。

　　“好啊，來！”張小雲鼓起了鬥志，鏗鏘應戰道。

　　鬥雞本來一般是秋冬時節，天冷了才玩的把戲。

　　參與遊戲的雙方或者多方，都是一隻腳抬起，一隻腳獨立。

　　抬起的那隻腳，用手扳著腳背或腳踝，膝蓋朝外，這就是武器了。

　　遊戲一開始，互相或者一觸即分，稍作試探;或者自以為強勢者，主動上來猛烈撞擊。

　　遊戲算是回合製，碰一次即為一回合，雙腳落地的一方即判定失敗。

　　只要沒雙腳沾地，即便抬起的那條腿被對方撞得吊著，搖搖欲墜了，也還有機會蹬腿蹦到一邊，重整旗鼓了，歸來再戰江湖。

　　鬥雞遊戲並不全靠蠻力，靈活度及撞擊技巧也是克敵製勝的關鍵因素。

　　當然，雙方實力差距大的話，強勢一方完全可以一力降十會。

　　然而，一邊倒的戰鬥失去了遊戲本身的樂趣。

　　公平起見，基本上由同齡人之間進行對抗。

　　此刻，課間的操場上，兩個人站中間，十幾個人站外圍。

　　中間的兩個人，自然是即將進行對抗的寬昭和張小雲。

　　兩個人皆單腳站立，已經擺好了鬥雞的架勢。

　　寬昭兩隻手扳著抬起的那條腿的腳背，而張小雲只是單手扳腳背，另一隻手閑著沒地方放，背在了身後。

　　外圍的十幾個人，基本是同班的男生，李紹雨、張家寶、張小飛、張都等人俱在其中，也有幾個二年級男生跟著湊數。

　　操場的上方，教室外的平台上，一年級的一個男生站在那裡，遠觀下面戰局。

　　這個男生一頭短發粗而直，像鋼針般頂在腦袋上，耳朵、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嘴巴不小不大，眉毛不粗不細，長相沒什麽特別的。

　　也就是衣袖、褲腳短了點，手腳因此略顯得長些。褲子上還打了幾個補丁。

　　還記得嗎，前嶺小學一年級學生的中午飯分成了三種。一撥人回家吃飯，吃完了再回學校上下午的課;一撥人不回家，在學校外的小賣部買零食墊肚子;還有一波也不回家，就兩個人，吃的是家裡帶來的吃食。

　　這個男生就是第三撥的兩個人中的一個，黃英是另外一個。

　　這個男生叫作吳天健。

　　寬昭和李紹雨曾把方便麵分給他吃，吳天健接受了一次分享，後面就堅決不要了，理由是吃不慣。

　　一來二往的，吳天健和寬昭、李紹雨也互相熟悉了。

　　有時候大中午的，吳天健一直就在學校，寬昭倆人吃了午飯來早了，兩相會合在一起，也就夥伴著下河摸魚。

　　用吳天健的話來說就是:“春光大好，正好渾水摸魚。”

　　寬昭和李紹雨喜歡吳天健的地方，就是他嘴裡常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話。

　　怎麽個奇怪法呢?乍一聽吧，覺得不大對勁，琢磨來琢磨去，卻又沒什麽不對勁，最後反倒發現有趣得很。

　　而吳天健也不是在任何情況下、對誰都能冒出趣話來， 而是僅限於他們幾個人的小圈子裡。

　　結果，摸魚等遊戲但凡有吳天健參與，他本人就會喧賓奪主地成為遊戲裡最有趣的部分。

　　除了小圈子裡的交往，吳天健從來不喜歡湊別的熱鬧，他的世界總是安靜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熱鬧都是別人的，他只有安靜。

　　所以他現在只是站在局外，居高臨下地觀看，盡管身在局中的寬昭算是他一個要好的朋友。

　　下面操場上，眾人圍出來的小場地中間，寬昭、張小雲擺好鬥雞的架勢對峙著。

　　旁有好事者主動攬了裁判吹哨的活。

　　他的口哨就是把手塞進嘴裡吹。

　　這位裁判同學站在兩位鬥雞選手中間，交代下來我一吹口哨，你們就開始。

　　兩位選手對這位不請自來的裁判貌似不太感冒，聽了他的交代完全沒有什麽表示。

　　但裁判同學毫不在意這些細節，交代完了規矩，一臉認真地看看左邊選手，再看看右邊選手，確認選手們都在準備狀態。

　　然後，他捏了一個手勢，慢慢把手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起，然後“呼”地吹響。

　　吹出“呼”的聲音，表示口哨吹砸了，是個啞炮。

　　二位選手就在一聲啞炮之後動了起來。

　　張小雲仗著己方身高和體型優勢，早已卯足了勁，比賽一開始便大步蹦向對手，要來一個正面強攻。

　　他想，最好是能將對手一擊而潰，不給對手再來第二回合的機會。

　　在這一場己方優勢明顯的對決取中，他自信取勝是毫無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