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深夜裡，裴寧樂感覺王衡好像並不是自己的同齡人，而是像個負責任卻不善言辭的父親一樣，將關切包裹在一層貌似不耐煩的情緒裡。

　　如果只是單純的經紀人，會在深夜裡問起她有沒有吃晚餐，然後幫她跑腿嗎?就算會幫忙，也不會做得如此自然吧?

　　確定了冰箱裡確實空無一物之後，王衡便下樓去買了些桶裝泡麵和果汁飲料。回到屋裡，兩人就有了泡麵加果汁的一頓夜宵。

　　吸了一口自己老壇酸菜味的方便麵，她看了看王衡的那桶，問道:“紅燒牛肉味的怎麽樣?”

　　王衡:“還行。我給你講啊，敬業也要有個度，一日三餐和正常的作息是不能弄亂的，明白麽?”

　　少女拿著塑料叉子，戳了戳那些彎彎曲曲的面條:“可我不會做飯啊……”

　　王衡:“那就去外面吃。乾淨又便宜的面館和餐廳，街上也有的是。”

　　“可是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無聊啊，”裴寧樂略帶一絲期待地望向他，“要不然，你下課以後出來陪我吃飯?”

　　王衡果斷拒絕:“陪工作就可以了，陪吃飯有點過分，經紀人沒這個業務。而且我們校園挺大的，每頓飯都要出來吃的話，我一天的時間不夠用。”

　　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夠用，反正這時候擺出這個借口總沒錯。

　　裴寧樂戳了一下泡麵，又問道:“你每天是在校園食堂裡吃的對吧?那我可以進去，到你們的食堂裡吃飯嗎?”

　　王衡稍微想了一下，程序上講，似乎並沒有阻礙。非本校學生沒法用飯卡，但王衡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飯卡打兩份飯菜。沒錯，客觀上是沒問題，那麽主觀上能不能找點推辭借口呢?

　　他試探道:“我都說了，校園挺大的，你每天跑進來找我，時間……”

　　裴寧樂搖搖頭，打斷道:“沒關系啊，我走路的時候就可以在腦海裡創作。整天縮在家裡，對寫歌也沒什麽幫助，到學校裡走一走也好。反正我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想想看，還有什麽借口呢?

　　王衡沮喪地發現，自己似乎找不到借口了……

　　“那就這樣決定啦?”裴寧樂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王衡歎了口氣，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但提前說好，咱們每天都要結算夥食費，你吃了多少錢，要如數補給我的。”

　　他還指望用這一手稍微惡心一下裴寧樂，卻不料少女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那當然啊！”

　　小小地失策了，她好像一直都沒有佔不成便宜就惱羞成怒的習慣。

　　王衡只能埋頭吃麵了。

　　忽然間，他又聽到少女的聲音:“我們倆能不能換一下呀?”

　　王衡抬起頭，愕然反問:“換什麽?面?”

　　少女點了點頭。

　　王衡:“我可不是一口吸光面條的吃法，是把面條咬斷了的，這裡面有多少我的口水，你確定要換?”

　　裴寧樂撇了撇嘴，果然還是有些嫌棄。可她再看看自己的老壇酸菜面，又道:“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王衡:“那重新泡一桶啊，幹嘛和我換?”

　　“也是喔……”少女丟下叉子，又拿起了一桶方便麵。這次，她選的是紅燒牛肉口味了。

　　然後裴寧樂忙著開封、用熱水泡方便麵，並沒有注意到王衡眼中一閃而過的後怕。

　　他還真怕這丫頭不嫌棄，直接搶他的面來吃——那樣無疑是某種不祥的征兆，

象征著在她心目中兩人的關系已經親近到一定程度了。　　熱水倒完，等著方便麵泡開的時間裡，裴寧樂到電腦跟前，點開了剛剛自己上傳的視頻。讓她驚喜的是，這麽短的時間裡居然就已經有了兩條評論。

　　定睛細看，第一條評論是【一樓】，第二條是【二樓】。

　　裴寧樂一拍桌子:“他們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王衡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泡麵，過來看了眼，淡然道:“很正常啊，他們說不定還沒看視頻，就先發了評論。”

　　裴寧樂:“可這兩條評論是十分鍾前發的。都過去十分鍾啦，還沒有看完嗎?”

　　王衡:“往好處想想，說不定是他們聽得太入神，開啟單曲循環，正在聽第三遍所以沒空發評論呢?”

　　裴寧樂撇了撇嘴:“那可能嗎?別把我當傻瓜。”

　　說完，她又點點鼠標，刷新了一下頁面。然後她就發現了第三條評論，這次終於是有意義的了:

　　【好好聽！！！】

　　少女的小臉上頓時溢滿了喜悅，嘴角也翹了起來。

　　一旁的王衡卻潑冷水道:“別高興得太早。 第一個視頻就起來的概率很小，能積攢幾個粉絲就不錯了。越往後，起來的概率才會越大，所以重要的是積累。而且你發的是翻唱視頻，很可能會有原唱粉絲找茬。”

　　“沒關系呀，至少這條評論是好的嘛！”

　　說著，裴寧樂的手放在筆記本鍵盤上，正要回復評論，卻又被王衡突然叫住了。

　　“慢著！”

　　裴寧樂歪著腦袋看向他:“怎麽啦?”

　　王衡提醒道:“回復觀眾評論，也是你立人設的過程。這個最好先交給我，你看我怎麽回，等以後明白怎麽立人設了再讓你自己回復。”

　　“不是吧?”少女驚訝地眨了眨眼，“你說的立人設，究竟有多複雜啊！”

　　“等著看就知道了。”

　　王衡已然吃完了自己的泡麵，便擠開少女，代替他回復了那一條好評:

　　【謝謝啦！(//▽//)】

　　裴寧樂看了看他輸入的顏文字，再看看他的側臉，不由得感慨道:“還真看不出來，你有顆少女心呐！”

　　王衡聳了聳肩:“商業營銷而已，跟我的性格喜好無關。如果不需要立人設，以我自己的名義和別人交流，我幾乎從不發顏文字這種冗余信息的。”

　　“商業營銷……”少女顯然有些無話可說。

　　王衡:“除了顏文字，還有標點符號和語氣助詞的用法，這些細節也值得注意。話說，你的方便麵已經泡過頭了，還不吃麽?”

　　“噢，我的紅燒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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