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學識不行,前途受限,所以一心的歪門邪道。
眼見他已經靠近官家,並且他爹得到官家的再三點名,在官家逐漸掌權,他們蔡家即將重返朝廷,重現昔日光輝,甚至更上一層樓之時5,怎麽能功虧一簣!
並且,還不止是功虧一簣,官家臨時換人,還表示著對他爹蔡京的厭惡,或許,他們蔡家不但不能重返朝廷,可能還要面臨官家的怒火!
蔡攸神情變幻,忽然一咬牙,看著中年人,道:“先生,事到如今,還請先生告訴我,父親,是不是已經到京了?”
按理說,他父親至少在兩天前就到了!
中年人猜測蔡家或將要面臨大禍,沉吟一陣,道:“學士確實已經到了,應該知道消息了。”
蔡攸當即大聲道:“我要見父親!”
中年人看著他,道:“勿要慌亂。學士既然沒有露面,就有他的想法,不要著急。”
“我要見父親!”蔡攸滿臉怒色,雙眼通紅的盯著中年人,近乎一字一句的道。
中年人心頭微驚,他在蔡攸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恨意’!他之前覺得蔡攸好鑽營,只是年輕人的上進,卻沒想到因為可能的失勢,蔡攸居然對他的父親生出了恨意!
中年人深深的看了眼蔡攸,暗自定神,道:“我與學士通過幾次信,並不知道他在哪裡。”
蔡攸想到了之前他給趙煦送的那個紙袋,登時紅著雙眼道:“父親是不是回來的更早?那些東西是他給你的?”
中年人搖頭,道:“不清楚。”
蔡攸滿臉的怒色,心裡更是怒火重重,眼神閃爍一番,怒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中年人看著蔡攸的背影,眉頭皺起,輕聲道:“看來,這蔡府不是久留之地啊。”
在中年人話語落下的時候,梁燾,曹政等人內心澎湃,熱情高漲,滿懷乾勁的在做事。
太皇太后不臨朝,官家正身,離撤簾還政已經不遠!
他們都得到了‘六禮使’的充任,將來必然是新朝新貴,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戶部內外都很激動,比之以往的暮氣沉沉,簡直是太陽高照,熱火朝天,每一個人都來去匆匆,手裡都是事情。
右侍郎曹政拿著一疊公文進了梁燾的值房,見他埋頭書寫,依舊興衝衝的道:“尚書,外面不少人求見,不見見嗎?這些人基本都是三司衙門內的,有他們幫忙,我們能省很多功夫。”
梁燾頭不抬,筆不停,聲音平靜的道:“我不能太高調,你去見,能收攏的都收攏過來。不止是我們需要人,官家更需要。我在寫關於三司衙門的一些改革建議給官家,外面還有什麽事情嗎?”
曹政聽著,連忙道:“有。刑部那邊如臨大敵,三司衙門被圍的水泄不通,我們想要人與東西,黃尚書都不給。蘇相公還在樞密院,二范相公沒有在政事堂,無人主事,我們想要的批文也拿不到……”
梁燾筆頭一頓,眉頭皺起,沉思再三,抬頭看向他,道:“雖然說,官家要動用內庫,但國之大事,不能僅依靠官家的內庫。”
曹政點頭,道:“這個下官明白。只是,即便尚書暫代三司使,沒有政事堂的核準,我們開不了其他的府庫,環慶路那邊催的急,不能等了。”
梁燾沒有之前的惶惶不可終日,現在內心如潮,渴望做出成績給趙煦看,哪會這麽容易退縮。
他看著曹政,正色的道:“他們拖不了幾日,
官家今日杖斃了劉世安,驅逐了呂相公,就不差其他人!你將東西準備好,明日,隨我去樞密院。” 曹政一怔,道:“不是去政事堂嗎?”
梁燾繼續俯身書寫,道:“政事堂有什麽用。環慶路的事,蘇相公不會坐視不管,眼下,也唯有蘇相公才能成事。”
曹政若有所思,會意的道:“好,我這就去。”
蘇頌雖然慣常和稀泥,但該有的擔當,尤其在涉及環慶路安危的大事上,不會如其他人那樣含混不清。
戶部這邊忙著,刑部則充滿了肅殺之氣。
禦史中丞馬嚴陪在黃鄯身側,他們身前站著兩個侍郎,四個員外郎,一個個戰戰兢兢,神情恐懼。
門外是二十多個帶刀衙役,刀已經拔出來。
三司使死在他們刑部大牢,即便是畏罪自殺,那也大事!
黃鄯面色陰沉,感覺著膝蓋上還有在紫宸殿跪久殘留的涼意,盯著眼前的六人,殺氣騰騰的道:“事情輕重你們清楚!左諫議大夫劉世安被陛下當場杖斃在紫宸殿外,籍沒全族!你們不想死,連累親族,就老實的說!”
六個人渾身冰冷,心膽俱寒。
其中一個僵直的抬手,語氣顫栗的道:“尚書,下官第一時間去查驗了,計相是割破喉嚨而死。”
黃鄯上前一步,厲色道:“我問的是,計相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是左侍郎,他悄悄瞥向左右,表情動了又動,硬著頭皮道:“確實,有可能是被加害。”
他只能說到這裡了。
黃鄯臉色猙獰的想要殺人,咬牙切齒的道:“今天,要是不查出個所以然,給陛下交代,明天一早,皇城司就會來查封刑部,本官要是沒有好下場,你們也提前備好棺材!”
六個人渾身劇烈一顫,抬頭顫顫巍巍的看向黃鄯,又脖子一冷,猛的低頭。
他們知曉輕重, 卻更不敢多言。
三司使能被人害死在刑部大牢,誰都知道裡面水很深,哪敢多牽扯!
馬嚴站在一旁,面沉如水,雙眼冒著火光。
他們原本是奉趙煦的旨,會查三司衙門弊案,現在案情沒多少進展,三司使卻死了!
他們已經可以預見,現在就有言官在寫彈劾他們的奏本了!
這必然是喧天大案,沒那麽容易了結!
他看著刑部這六人不肯說,雙眼幽冷,沉聲道:“分開他們,一個個審,用刑!”
六個人神情大變,張嘴欲言,卻一個字說不出口。
黃鄯不想這樣,但別說前程了,眼前顧得住身家性命就算不錯了!
“來人,將他們押進去!給我審,審不出來,就用刑,用大刑,死活不論!”黃鄯咬著牙怒聲道。
一隊刑部衙役衝進來,就要奔向六人。
六人神情蒼白,恐懼,卻還是不敢在這裡說話,被拖著還不斷的給黃鄯,馬嚴使眼色。
馬嚴看著,知道多少能審出一點,依舊是神情變幻不斷,眸光冷峻,沒有猶豫,直接開口道:“你覺得,這件事與錢升有關系嗎?”
錢升,大理寺卿。
黃鄯自然早想到了他,心裡揣測著這裡面的水深,擰的眉心生疼,道:“要是能揪出錢升,也算能有所交代,我怕揪不出,或者牽出背後的大佛!”
這同樣是馬嚴顧忌的,錢升背後就是呂大防,誰都知道。可要牽出是現任宰輔謀殺三司使,那可就是前所未有的大案,驚天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