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過年我最討厭的一件事情就是給壓歲錢。我也不想要你的，我也不給你行不行。身邊要好的同學朋友大多也已經結婚生子了。我們說好誰也不給誰，這幾年執行的還不錯。我有兩個孩子，你有一個。如果你給我的孩子一人一百，我給你的孩子也給一百，你是不是損失了一百塊，你心裡肯定不爽，會覺得我是個愛貪小便宜的目光短淺的人。我當然不是，我會毫不猶豫的給你家孩子二百塊，這樣誰也不吃虧，皆大歡喜。所以我跟我的朋友們都說好了大家誰也不給誰，不用找那些麻煩。但親戚那面肯定還是不能免俗。值得一讚的是收發壓歲錢這件事情由我老婆全權負責，我全程不用參與，這讓我感到很愜意。我爺爺這頭人少，我姥爺那頭兄弟姊妹七八個，大年初二最少擺五桌，那麽多人一見面就互發壓歲錢的場面，不知道別人什麽感受，我是覺得有點頭大的，不過我老婆做起來看見倒是遊刃有余。

　　大年初三去我丈母娘家也是一大家子人，我在他家表現的相當靦腆，也不多說話，吃兩口就說飽了，一個人坐在角落玩手機，聽著大人們聊天，今年的收成怎麽樣，探討各家孩子的學習成績，哪個孩子學習好將來一定有出息，哪個孩子不聽話讓人發愁，哪個孩子剛畢業參加了工作，哪個孩子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今年過年跟他兩個弟弟聊了起來，大家都玩王者榮耀，有一個弟弟上賽季還打上了榮耀王者(我從來沒上過)，打的相當不錯，三個人打幾把三排，每個人都能看見點操作，都打的不錯，氣氛便活躍起來了。王者榮耀作為一款成功的MOBA手遊，確實已經兼具了社交功能，人與人之間缺乏話題很難熟絡起來，一旦找到共同的話題，氛圍馬上就不一樣了。有一次聽廣播，我們當地的某個電台主持人說，就是那個一天賺好幾個億的垃圾遊戲，真是讓人作嘔。要說他也是個人才，他甚至連王者榮耀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就知道這是個垃圾遊戲，還真讓他說對了。遊戲公司的最終目標說白了就是掙錢。想掙錢就要最大限度的留住玩家，想要留住玩家就得給他不錯的體驗，你一直被虐被人按在地上反覆摩擦，你還往裡哐哐充錢，你是不是傻。所以，想讓你充錢，就得讓你贏，讓你爽。所以王者榮耀一般對新號都很照顧，讓你以為自己打的很好。讓你充錢買皮膚。對於打了幾千張甚至上萬場的老號，系統就沒那麽友好了，這種老玩家黏性非常高，就算是你當時生氣卸載了，數據表明，你過幾天還是會下載回來的。遊戲的匹配機制深諳人性的弱點，研究表明勝率太高或太低都會導致玩家索然無味而退遊，只有勝率50%，能讓你輸輸贏贏贏贏輸輸，欲罷不能欲拒還迎不知不覺消磨你的時間消耗你的精神，讓你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如果勝率50%那段位豈不是沒有辦法升高段位了，不要怕，辦法總比困難多。再加入一個勇者積分系統，每打一局根據比賽的輸贏和你的局內表現給予你一定的數量的勇者積分。不同段位分別攢夠不同的積分比如說鑽石段位200分抵扣一顆星，星耀段位350分抵扣一顆星，就這樣讓你緩慢上分。最終概括為一句話:勝率強行五五開，勇者積分可憐你。

　　每年過年必須有的一個項目是高中宿舍同學聚會，畢業10年，剩下我們6個人能這樣一年一年的聚過來，也實屬不易。我們每年見面的地點都約在高中門口，順便站在校門口合影留念，有時還會發在朋友圈，感歎一句，

時間過的好快，可也沒那麽快。老同學們大多都在本地工作生活，只有一個叫郭輝的高考完去D城上的大學，畢業以後就留在了D城，我們其他人一年還能見個幾次，只有和他就像牛郎織女一樣，一年見一次。我結婚時候叫郭輝當的伴郎，他也相當給力，從D城坐飛機飛回來，我結完婚又坐火車回去，當時已將近年根兒，馬上就要放假，他沒幾天又得再回來過年，有一次我倆長時間沒聯系，我閑來無事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以為我是要問他借錢不好意思直說，搞得我一臉懵逼。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啦。參考後來很多同學結婚，他都是禮到人不到，我還是有些暗爽的。人家當年挺給我面子，這點我是既感激又感動。聽說郭輝這幾年在D城混的不錯，靠自己的本事買了車買了房。這點我們這些本土發展的同學真的是完全比不上。我們這代人大多數人結婚成家都是靠著家裡的幫襯，方圓百裡，連個勵志故事都找不到。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每個人都聊一聊自己過去一年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我跟他們講了一些我在二手車市場乾分期的事情，包括我對陌生拜訪的抵觸情緒和王老板對我的照顧。郭輝聽完後說他在D城剛畢業的時候也是到處找工作，在人才市場遇到一個人問他月薪過萬，考不考慮?郭輝去面試才知道原來是辦XX銀行的信用卡，當時XX銀行信用卡剛出來開始推廣，郭輝想了想也沒其他好工作便培訓上崗了。郭輝說進第一家店鋪的時候，他也很糾結，不好意思推門，在門口抽了幾根煙，徘徊了很久，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腳，進丫的，我看他們能我把吃了。就這樣開始了辦信用卡的生涯，見門推開就進，見人就問辦不辦信用卡。郭輝說他乾的都有職業病了，去飯店吃碗面都得問一句鄰桌的食客，XX信用卡辦不辦?第一個月就掙了一萬多。見著錢了也就堅持了下來，跑了一年多，把D城的大街小巷都跑遍了。城裡越來越難辦了，開卡的數量越來越少，後來他早上5點就起床坐火車去D城周邊的縣城辦卡，晚上再坐火車回來，回單位交了表，每天回到家都得晚上十來點。我說:“你也太牛了吧。真的是太佩服你了。”他說:“牛啥了?其實我挺羨慕你的。”羨慕我?我的耳朵沒有聽錯吧?不是應該我羨慕他才對嗎?他說羨慕我的時候，我真的是挺震驚的，腦瓜子嗡的一下，就像被人當眾揭短一樣的感到尷尬難堪。他把杯子裡的啤酒一乾而盡說:“我經常跟同事們說，老家有個同學，老婆孩子都有了，一兒一女，生活也沒啥壓力，沒車貸沒房貸，上個班，掙個零花錢，父母也在跟前，就他媽挺好的。說的就是你。”我說:“你說的這些我也覺得挺好的，我也挺知足的。估計人各有命吧，每個人的選擇也都不同，你現在讓我放下一切去大城市打拚哪怕掙得多點我肯定也不願意去。不過你說羨慕我，我是萬萬沒想到。”郭輝覺得在XX銀行的工作進入到了瓶頸期，再乾下去很難有所突破，便跳槽去了另一家銀行賣基金證券，具體我也不懂。這次是電銷，就是電話銷售，他說他每天都要打二三百個電話，約不到客戶就一直打一直打。我問他:“電話號碼是銀行提供的嗎?”他說:“哪他媽有人給你提供，都是自己找的。”他去奢飾品店、高檔車4S店找那裡的工作人員，請人家吃飯，花錢買人家的客戶資料，買回來自己打電話。我聽著都覺得神奇:“我說你怎這麽牛呢。你這也太牛了吧。”郭輝整整一年每個月都是他們部門的銷售冠軍，手裡積累了一大把客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部門經理，也算是年少有為了。郭輝有點醉醺醺的說:“過年回來之前，又買了點禮品都給送了送，跟客戶得常聯絡，保持感情，不要讓客戶覺得你只是圖人家錢。”我弱弱的問了句:“送禮給不給報銷啊?”郭輝笑著說:“兄弟，你想啥呢，都是自己掏錢，哪他媽有人給你報銷。”　　除了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每個人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都是背後默默辛苦的付出。隻身一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打拚，最後能買房買車留下來，我覺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是我身邊認識的人裡面，唯一的一個勵志故事。其他幾個同學也都跟我一樣，普普通通的沒什麽起色，但也老老實實的沒捅什麽婁子，日子過的平淡無奇。你覺得十二生肖對人的性格有影響嗎?我媽從小就總說，你們這屆人是最慫的。上一屆下一屆都比你們厲害。從身邊的人和事來看，我媽這話說的可以說是一點毛病沒有。從小到大，身邊的同學絕大多數都是文文靜靜的，極少有愛打架鬧事欺負人的。再加出於我的本能，那樣的人我會自然的離他遠點。身邊的朋友，一個愛打架愛賭博的都沒有。連抽煙喝酒的都很少，從來不惹是生非。做的最調皮搗蛋的事情也就是去網吧上上網。這應該就是吸引力法則吧。我覺得我天性便是如此，殺人放火的事情，是真的乾不來，也強求不來。吃喝嫖賭的人我也和他玩不到一塊兒。

　　吃過午飯，決定去網吧重溫一下我們當年最愛的澄海3C，我完全找不到當年激烈碰撞的那種感覺，手生僵硬，完全沒有了當年的操作，好多東西早已忘掉，完全就是一個菜鳥。玩了一會我便失望的退出了遊戲，索然無味。有些東西只能當作回憶，就像初戀情人一樣，相見不如懷念，再見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再見只能是徒留傷感，真讓人唏噓不已。

　　正月初五的上午，我正在家裡打掃衛生，除夕到初四家裡是不讓動掃帚的，垃圾也不讓扔，到了初五這天，起個大早灑掃庭院，現在庭院也沒有了，只能打掃家裡衛生，扔掉垃圾，我們這裡稱為掃窮土。突然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王老板的電話。我還以為是約我出來小聚一下，電話裡他先問我忙不忙?我說我在家沒啥事。然後他才說他現在在南區市場接了個單子，讓我過去找他。沒想到這麽早就有人要辦分期了，我趕緊穿好衣服開車過去。見了王老板，他還是去年冬天的那一身打扮，深藍色衝鋒衣，灰色運動褲和藍色的耐克運動鞋，看的出來他過年也沒買新衣服。我穿著新買的黑色皮夾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去，怎麽這麽冷。過年這幾天每天都穿這件衣服，沒覺得冷。今天一直站在外面凍得我受不了，寒風刺骨般的冷。車商老鄭說:“我早上過來剛開門要打掃衛生，就看見幾個人在門口轉悠，過了一會人進來了，說是要買車，後來一聊說是要辦分期，這不趕緊給你們打電話。”放了一個年假的汽車電瓶也虧電了，老鄭人手不夠，我和王老板幫著提電瓶搭電著車，我在寒風中哆哆嗦嗦的拍車照，手機都拿不穩。我倆一邊乾活，王老板在我旁邊悄悄的跟我聊:“過年這兩天，我跟總公司的XX聊了聊，咱們公司現在大老板和二老板鬧矛盾，咱們這個買賣估計也長不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說的這些事情提不起一點興趣:“我說，那怎辦呀?”他憂心忡忡的說:“現在誰也不知道，只能是乾一天算一天，如果公司真的倒閉了，再想辦法對接其他渠道。”我說:“噢，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問我:“年過的怎樣?親戚都走完了嗎?”我說:“去了下丈母娘家，親戚送了東西就行了，也不吃人家的飯。你呢?”他說:“我也是初三回了趟丈母娘家。兩千塊錢過年買了點東西早沒了，幸虧有信用卡，要不然油都加不起了。”我說:“唉，今年好好乾吧。”他說:“一定。”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脫掉皮夾克，換上羽絨服。太冷了，那件皮夾克現在還在我家衣櫃裡掛著，基本沒怎麽穿過。秋天穿太熱，冬天穿太冷，買的又貴，扔了又可惜。只能偶爾穿上裝裝逼，一點都不實用。有一句話說:姑娘是小棉襖，兒子是皮夾克。作為一個兒子，我覺得這話說的太對了，我長這麽大沒有給爸媽買過什麽東西，我妹妹自從上班以後就成天給家裡添置東西，嫁人以後更是每回回來不空手。生兒子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沒有，從伺候一個人變成了伺候四個人，有的只是無止盡的付出。就這也還是人人都想生兒子。說白了，有沒有兒子就是個面子問題。

　　第二天我便去市場正常上班了，快到中午的時候，我邀王老板來我家吃飯。王老板剛開始說覺得不太合適，我說沒有外人，只有我老婆和兩個孩子。我都跟我老婆說好了，她已經做好了，就等咱們回去吃了。我都這麽說了，他也就同意了。一盤醬豬頭肉、一盤醬豬蹄再炒一盤過油肉，一鍋餃子上桌，就上加了老乾媽的醋料。連我這種平時食欲不大的人都吃的相當滿足，王老板更是吃的滿頭大汗。整個吃了個光盤行動。我老婆有點尷尬的說:“呀，是不是餃子包的少了?”王老板連忙擺手:“飽了飽了，正好正好。”吃完飯王老板抽了幾根煙，我兒子不時晃悠過來，咧著嘴問王老板:“王老板，你是我爸的老板?”王老板笑著說:“不是，我是你爸的朋友。”坐了一會，我倆便上班去了。晚上下班回來，我老婆說:“真沒想到王老板那麽能吃，我還說那麽多餃子你們肯定吃不完呢。”我聽了笑的合不攏嘴。

　　年也過完了，王老板也鼓著勁要實現他的複興大計，失去的東西，誰都想拿回來。一句話，擼起袖子加油乾。我依舊還是八點半打兩個人的卡，王老板過一會也就早早的來了。我倆不再像去年一樣在辦公室裡坐等電話，而是主動出擊拜訪商戶尋找目標。南區市場去年王老板只是跑下來幾家大戶，有點量以後就沒有好好跑，其實還有很大的開發空間。貨車販子大多是上了年紀沒什麽文化的中年人，對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較差，你只有下功夫宣傳到位，讓他見到實際的好處，他才會體會到分期賣車的奧妙。繼而有熱情給你推單。但有時候也會弄巧成拙，有一次南區有個大姐給王老板打電話，說有個客戶要辦分期讓他過去看一下，我倆過去以後發現這個客戶非常難纏，一會說嫌手續費貴，一會又嫌利息高，但他也不走，一直跟我們耗著，估計是想搞搞價，看能不能便宜點。我們當然不會給便宜，利息是金融公司定的，我們做不了主，手續費是要返給車商的，我們也做不了主，除非大姐開口，否則就算做不成我們也不會松口，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大姐見我們一直拿不下來，心裡也著急，想趕緊做成這筆買賣。於是大姐豪橫的說:“這樣，你現在要定的話，我再給你便宜兩千塊錢。看你也是誠心要買，就當交你這個朋友。”結果萬萬沒想到，那個客戶考慮了一下說:“分期還是不合算，那就定了，我全款買你這輛車。”大姐一聽當下就急了，連忙擺手說:“不分期了?不分期這價賣不了，那就還是剛才的價錢你全款開走。”那人一聽也生氣了，說:“意思這個價分期能賣全款不能賣?”大姐說:“對，全款不能賣。”那人說:“那你們這裡面肯定有貓膩，這車我更不敢買了我覺得你這車也有問題。”大姐一聽頓時怒不可謁:“你放屁，你買不起就不要放屁，我們這裡肯定有我們的規矩，那個你管不著。意思我白給你找人辦分期呐?我打個電話還得兩毛錢電話費呢，這個錢我也沒讓你給我報銷吧。反正就這個價，你要買就買，不買拉倒，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那人也不甘示弱，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我和王老板在旁邊還得勸架，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大家不歡而散。回了辦公室，我倆說起來這件事也是笑的樂不可支。這個大姐也是個人才。

　　王老板要我的身份證號，我說:“幹嘛?”他說:“去總公司開年會，公司給咱們定票。你身份證網上買過票嗎?”我說:“買過。年會不都是年末嗎?大過年的就開年會。”王老板說:“誰他媽知道了，一幫傻逼。跟上混就行了，去了也就是吃一吃，轉一轉，沒啥正事。”幾天后的早上，劉洲帶隊我們一行八人便坐著動車出發了。春節剛過，萬物還未複蘇，沿途都是一望無際的還沒有種植農作物的平坦的黃土地，好久沒有坐過動車了，上一份工作經常出差，我老婆嫌我老是出差顧不了家，她一個人守著兩個娃娃孤兒寡母的太過孤單，晚上更是擔驚受怕的。所以便不管掙多掙少都不讓我繼續去上班了，我其實當時不想辭職，找份工作不容易，無奈為了老婆孩子，也隻好妥協，在家歇了幾天又踏上人才市場之旅，後來才來了這個公司。這個前面已經說過。現在又坐上動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不禁感慨時光流逝，人生的變遷。到了Y城是上午11點，公司來人派了兩輛車把我們接回公司，公司是上下二層的門面房商鋪，加起來應該有三百平米。跟我想象中差不多，起碼有個公司的樣子，像我們在萬邦的活動房辦公室，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單位。坐了一會，總公司負責接待我們的人便問我們想吃什麽。他們都說想吃寶蛋，接待人說:“好不容易來一回，怎麽能給你們吃那個呢，太跌份了。吃個其他吧。”劉洲說:“別的都不想吃，在T城就是想著Y城的寶蛋。”我悄悄的問王老板:“寶蛋是啥?”王老板說:“是一種銅火鍋，挺好吃的。”我們便開著車上路了。第一次來Y城，感覺建設的也不錯，起碼有個城市的樣子，但馬路很窄，當時正值中午，路上車很多。有好幾截都堵的走不動，汽車在不寬的馬路上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了路邊。我們下車往前走了20米就到了飯店門口。好家夥，大中午的一副大排檔的景象。飯店門頭很大，門口的便道上擺滿了小折疊桌和塑料小板凳。大部分已經坐上了人，桌子上擺著銅火鍋咕嘟咕嘟的煮著冒著熱氣，人們吃著說著嘈雜著，一副繁榮的市井畫面。我隨著大家走進飯店裡面，裡面早已座無虛席，人滿為患，我站在門口側著身子讓端著火鍋的服務員從我身邊過去。總公司的人說:“咱們坐外面吧。”我扭頭走出來站在門口。也沒人招呼，我們在門口靠邊的地方找了三張小桌子拚在一起，八個人圍著桌子坐下。總公司的兩個人在裡面點完餐出來跟我說:“點了5個鍋子，20個花卷，20瓶飲料大家先吃著，不夠咱們再點。”大家忙說夠了夠了。不一會火鍋便端上來了，5個銅火鍋排成一排，咕咚咕咚的冒著熱氣，場面十分壯觀，十個大男人坐著小板凳圍成一圈便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喝的飲料也是當地產的一種汽水，我在T城沒有見過這個飲料。這個寶蛋銅火鍋其實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就和在家我媽做的大燴菜一模一樣，把白菜、粉條、豆腐木耳、丸子、海帶、腐竹、用骨頭湯燉成一鍋，上面再整整齊齊擺一排燒肉就齊活了。他這個比家裡多的主要是木炭，把燒好的木炭放入銅火鍋內部，經久耐燒，可以保持火鍋溫度，銅火鍋中間有一個火口，拿一個鐵筷子把花卷插在中間，架在銅火鍋中間的火口上，不時翻轉。烤至金黃酥脆，一口火鍋一口烤花卷，再拿杓子從火鍋裡撇一杓骨頭湯，一杓下肚，一股暖意直達胃部。雖算不上什麽饕餮盛宴，但對於平常百姓，也算得上一頓可口滿足的飯菜了。連我這種平時很少吃飽的人，那天也有了吃撐的感覺。這個飯偶爾吃一次確實不錯，吃著很舒服。

　　吃過午飯，我們便坐車回公司休息。公司的人都下班回家了，只有一個值班的小姑娘，我們隨便找地方坐，我和王老板癱坐在待客區的辦公沙發上眯了一會。下午公司給我們組織了培訓會，中心思想還是讓主推銀行產品。這也是由來已久的階級矛盾，多說無益。人們都聽的瞌睡打盹，絲毫提不起興趣。用王老板的話說:“我們每天在前線打仗，我們啥不知道。讓一個后宮佳麗來給咱們培訓，說的都是些紙上談兵的東西。根本就不切實際。”產品培訓結束以後，公司的二老板進來和大家推心置腹的聊了聊。他說:“知道你們做慣了信利，不願意換產品，但是還有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現在做單子都是咱們公司先墊款你們也知道。信利車金融總部說好的一個星期給公司下款，現在經常是催死催活半個月款還回不來。這種不講信用的公司，下一步我們就不準備和他合作了，所以我們才要對接新產品。我們去找新產品你以為就那麽好找?和大家在市場上跑車商是一樣的，我們去了上海也都是陌生采訪，進去和人家談合作，人家還愛搭不理的。我們和大家其實是一樣的，大家都是為了掙錢，為了公司能更好的運作下去。現在之所以信利還沒有停，就是為了給大家一個過渡期，大家一定要當回事，為了公司能夠長久的活下去，大家也知道市場競爭這麽激烈，身邊好多代理公司都已經倒閉了，說實話，咱們還算過的不錯的。最起碼還沒有裁員，工資還能正常發放。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一番話說的我也是感慨萬千，看來沒有一個人活著是容易的，只有我每天啥也不想，頂著個腦袋混了一天又一天，所以我掙不到錢真的是應該的，因為我什麽都沒有想，什麽都沒有做，能掙到錢才有鬼了。

　　到了晚上，二老板親自領我們吃飯，這回的檔次馬上就上來了，是在一家高檔酒店的包間，擺了滿滿一桌。二老板問我們還吃的慣嗎?大家都是一個省的，差別不大，但也有兩個菜是我以前沒有見過的。因為下午要培訓，中午沒有讓喝酒。晚上，除我之外的人都喝了酒，都是年輕人，比較愛喝啤酒，便把白酒撤了，單上啤酒。我還是第一次見王老板喝酒，王老板說，他以前是喝酒的，前年做了一次痔瘡手術，那滋味真是讓他欲生欲死終身難忘。醫生建議他以後不要喝酒，他老婆在家也管著不讓喝，這才把酒戒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定要好好暢飲一番。席間大多是二老板在說，劉洲、王老板等幾個老人附和，偶爾多說幾句。我和另外幾個新人全程靜悄悄的聽著。我低著頭默默吃著就近的幾個菜，絕不主動去轉動轉盤，除非是別人轉過來，我才再吃幾口。酒過三巡，二老板也話多了起來。給我們講他當年在4S店上班，也和大家一樣，一個月幾千塊錢，後來和大老板一起出來創業，怎麽辛辛苦苦一步一步很不容易走到今天。在座的各位都還很年輕，以後的機會還很多，誰也不想一輩子就給人打工，如果有好機會，他也鼓勵大家去闖蕩一番事業。最後又說希望明年的現在，還是這幾個人能夠再聚在一起。吃完飯已經很晚，大家都喝得暈暈乎乎的。也許是太久沒有喝酒的緣故，王老板那天表現的特別興奮，話特別多，逮誰都稱兄道弟的。公司的人帶我們去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下了，過了一會兒，劉洲說大老板要來了，是一個穿著很時尚的年輕人，據說家裡有三個姑娘，想生兒子一直沒生下。大老板先跟我們致歉，說本來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的，實在是有事走不開，這才忙完就趕緊趕過來。和劉洲他們坐沙發上閑聊了一會便說，“不早了，你們先休息吧。明天幾點的火車。”劉洲便告知他說是下午的火車，大老板說，讓公司的人明天上午帶大家去關帝廟轉一轉，下午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他還有事，明天就不陪著了。大家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大老板才走了。

　　我以為今天的活動就結束了，正準備鋪床睡覺，沒想到王老板非要讓李偉請大家去按摩。王老板在酒店又起開兩瓶啤酒，時不時的喝一口，他今天真的很亢奮。李偉是Y城人，但是卻和我們在T城上過班，後來又回了Y城。王老板以前和他關系不錯。王老板說:“現在是在Y城，你應該盡地主之誼，請兄弟們玩一玩，等你以後去了T城，只要你一個電話，兄弟絕對讓你滿意。兄弟也不是要宰你，你就請大家按個摩就行了，在這地方估計一人一百多也就夠了，你看行不行，給個痛快話。”李偉被逼的沒辦法，這麽多人眼巴巴的看著，這要說不行也不合適，只能同意。於是我又穿上外套跟著他們走出去，時間已經是深夜，當時還沒有現在的叫車軟件，一群人跟傻逼一樣站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劉洲說:“這連個車也打不上，不行就算了。”王老板不依不饒的說:“不行，今天必須把這個摩按了，沒車就走著去，Y城屁股大的地方，走幾步就到了。”我們一行人走在深夜的陌生城市的街道上，當時已是初春Y城在T城南面，感覺溫度比T城要高幾度，並沒有覺得寒冷，反而有種清冽的涼爽氣息，讓人特別清醒。看著遠處陌生的低矮樓房和黑乎乎的夜空，我感覺十分魔幻，這是幹嘛呀，真是吃飽撐的。

　　就這樣走了兩家都沒有這麽多技師，大半夜的讓誰等第二輪也不合適，只能出來再找，走的半路上王老板餓了，還進小賣部買了兩包乾吃麵和兩包煙，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家，看這門頭夠唬人的，裝修的也特別豪華，問了一下可以同時招待， 這才安定下來。我和王老板、李偉我們三個人一個屋，他兩聊了很多，王老板告訴李偉他走之後，T城公司的很多事情，李偉則告訴王老板他回了Y城公司以後的情況，兩個人交換信息都很有收獲，我靜靜的聽著不說話，完全沒有存在感，但也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那還是我第一次花錢在外面按摩，結婚以前，我老婆經常會給我按摩，後來結了婚生了孩子以後，這項服務也就慢慢取消了，我經常調侃她說，你變了。她說廢話，以前是伺候你一個，現在成了伺候三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第一次讓別的女人給我按摩，我還是有點緊張的，有點害羞，按摩的小姑娘一直跟我說:“放松，放輕松，你好瘦呀，你真的好瘦呀。我要是你這麽瘦就好了。”搞得我很尷尬，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是九十斤的體重，一直保持了十幾年，到最近幾年體重才將將一百斤。按摩完，王老板心滿意足的往回走，半路碰到個出租車，我們便先坐著回酒店了，剩下的人等了好一會才走回去。劉洲說:“趕緊睡，都定上6點鍾的鬧鍾，明天早點起關帝廟走起。”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鬧鍾響了，黑暗中傳來王老板的聲音:“不用起了，劉洲剛給打了電話，外面正下著雨呢，關帝廟不去了，睡吧。”我的床正好挨著窗戶，我撩開窗簾探出頭去，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但也泛著亮光，天大致已經亮了。果然在下雨，地皮已經濕透，雨水還在嘩啦嘩啦的往下滴，雨下的還不小。我對王老板說:“是下雨了。”他沒有回話，我蒙著頭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