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迪高中入學,文迪高考全球排名第八十六,老三第三次當爹,老二九死一生拿到碩士文憑,老大評上正高後開始兼任行政事務工作,冰冰越長越漂亮,積累了大概三個營的追求者,提親的人差點把安安辦公室的門檻踏平,淼淼大學讀到大四放棄保研去當了兵,進軍營第一天就在模擬訓練中挖到了一個耿江嶽怎麽看都覺得眼熟的小破戒指,說不是黑幕都沒人相信……
耿江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是怎麽過的。
反正時間就這麽強勢地從他身上碾過去,碾得他毫無反抗之力。
若乾年的某個夏天的午後,他懶洋洋躺在一張藤椅上,手裡拿著一根釣魚竿,身下的雲彩中,飄著數不清的七彩小魚,身邊的雲霧中,還有巨大如鯨的溫和生物從雲中遊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人們慢慢開始習慣,天上也有魚的環境。
而飄在雲中的小島,也就同樣不再令人覺得驚奇。
對於年紀還小的孩子而言,這些景象,就更是好像就本該如此。
希伯歷3060年後出生的孩子,甚至無法理解極冬節究竟意味著什麽,在他們的眼中,世界向來就是美好的,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刮風還是下雪,世界的各個角落裡,總是到處都充滿美好的事情。
他們也更加從來不為物質上的原因有任何煩惱,因為家家戶戶的生活狀態都差不多,沒有太多錢多錢少的區別,最多只是爸媽的肩上星星數量略有差別,可不論數量差到哪裡去,大家每天吃的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住的也都是差不多的房子。
而且誰都知道,星星多寡,無非就是學歷和工齡的問題,普通人基本都是熬上去的,而天才就該有天才的待遇,但天才不努力,也照樣休想高人一等。
大家都得認真生活,才能更加體面,如此而已。
對於孩子們來說,唯一的痛苦,僅僅只是讀書和考試,為此“三層通道”理論在中小學生群體中基本很難受到歡迎,但孩子和家長們終歸也知道這東西雖然讓人痛苦,可起碼也公平。
罵歸罵,學歸學,考歸考,大家互相折磨,社會卻仍然和諧順滑,人與人之間相安無事。
靠在藤椅上的耿江嶽,忽然感到魚竿在晃動,隨手提起竿子,把那隻偷吃的七彩小魚扔進了手邊的桶裡關好。木桶裡兩條小魚就像找到什麽好玩的地方,非但不害怕,還在裡面打鬧起來。
“放了吧……”五十多歲還被天地靈氣滋養得返老還童似的安安,坐到耿江嶽身邊,看著桶裡的小魚求情道,“這麽可愛,拿來做菜怪可憐的……”
耿江嶽冷血無情,反問道:“你知道這些魚,根本沒智商嗎?”
安安:“可是它們好可憐啊……”
耿江嶽道:“一群沒智商的貨,主動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別人手裡,絕種了都不值得可憐。”
安安拉住耿江嶽的手,眼裡泛著可憐兮兮的光,說車軲轆話:“可是它們可愛啊……”
耿江嶽有點頂不住了,無奈地打開木桶,把兩條小魚倒了下去。
亂蹦躂的魚兒,在雲層裡一頓亂跳。
安安站在遠端滿心是愛地看著它們跑遠,然後沒過幾秒,就親眼看著那兩條魚,一條自己跳進了大鯨魚的嘴裡,一條被路過的銀飛馬一翅膀拍成了華光。
耿江嶽抬頭看看安安。
安安忽然挽住耿江嶽的胳膊哈哈大笑,“這倆傻逼!哈哈哈哈……”
午後的陽光,從天邊照射下來,照在浮空島上,透過雲層,灑落人間。
耿江嶽看著底下或忙碌或悠閑的人們,微微一笑。
新蒲鞋市的商業街街角,小白、七寶、夢夢和方文合夥開的寵物店,已經開始賣新培育出的矮種獨角獸,深受小朋友的歡迎。壯壯提前退休後,則立馬跟雲舒合夥開了蒲鞋市最大的,能源部的活兒,全都扔給了小紅和耿光耀,然後隔三差五應付夢標他兒子的突擊掃黃,鬥智鬥勇,不亦樂乎。還有莫尼和尼古拉,也一起合辦了一個個希伯私人會所,被查的次數比壯壯和雲舒那家還多。
這些風氣,主要都是被李俊飛和熊波帶壞的,李俊飛復活後又倒騰起了提靈丹,隨著全球怪物數量的減少,提靈丹的價格先是猛降又開始往上爬,李俊飛因為操縱市場,被判了三年,熊波因為協助犯罪,被辭退了公職,馬依依無奈得無話可說。
隨著人口的增加和城市數量的恢復,曾經那些好的壞的東西,又像歷史的輪回一樣,重新來了一遍,又被籃子很快打壓下去。吃過苦的人們,全都小心翼翼地維護著現在好不容易所擁有的一切。
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大高手們,甚至不息收起自己的尊嚴,默默地隻做些簡單的工作。
王天鵬真心實意跑去開了間網吧,自任網管,誰也不會想到,這麽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曾經是“東華五絕”這樣級別的人物。但就算東華國這三字,也早已經成為歷史。經全球所有城市投票表決,海獅城政府,在3060年正式更名,取自東華,改為“中華”二字。
劉升龍在3060年後,成了園藝專家,開了很大的中華幻靈生物飼料公司,是七寶她們那個全球最大寵物市場的最主要直接供貨商,東西賣到全球各地,並數次拒絕了李俊飛賊心不死的收購請求。
王神機則比他們都想得開,閑雲野鶴一樣,每天隻悶頭在海獅大學的實驗室裡搞點機器人軟硬件的升級,還有諸葛思齊、烏賊、肘子,也都乾回了自己的玄術研究員老本行。
只有水化水平堪憂的李太虎,只能很無奈地去從事體育工作,組織起了新的玄秘職業聯賽委員會,擁有八千萬黑粉的熊貓同志,因為搞不了社團,只能屈尊去擔任委員會副主席。
竇建華、韓克用、張教授和夏一夫四個人,則成了海獅大學日盼夜盼終於盼來的文科教授,海獅城的《通識課》教材,在他們的補充和進一步理論優化後,開始煥發出新的力量。
再然後,又過了些年,老宋和么筒終於乾不動了,荷爾蒙也辭了職,改由芙蓉酥接班,排骨退休後,則由王曜京和夢標這兩位他曾經的領導,共同接任。
籃子過了六十歲後,也找到了接班人,不算意外,是和他一樣,風格特別穩的光耀。
朱星峰的海獅大學首席科學家身份,則由畢證道在不滿三十歲的時候,就接了過去。朱星峰與徐星上的自己的兩個孩子,倒是一個去學了法律,一個去讀了社科,按朱星峰的說法,都是“無用”卻不得不有人去從事的科目,只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了。
但豆包和肘子的娃,兩個人就堅持讓孩子去念了工科,絕不給文盲跟他們平等對話的機會;還有壯壯和小紅家的孩子,也是同樣的意思。
只有籃子和柿子,對孩子沒什麽具體要求。
反正他們那麽高級別的官兒都當過了,知道世界無非也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孩子真的有出息有能力,當人們需要他的時候,他一定能自己就站出來;如果孩子真的各方面水平有限,那不如就老老實實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的現實,不給世界添麻煩就是最大的貢獻。
所以同樣的,就像郭旺、就像唐恩波、就像胡廣琛,早早地就卸下軍職,去搞了自己的副業。而令人矚目的是,同樣混日子的潘旭華,卻培養出了了不得的弟子。
耿江嶽家的老二在從鬥地主轉到職業圍棋項目後,居然取得了令老三都感覺詫異的成就。世界圍棋錦標賽八連冠的成績證明,這小夥子小時候數學總考60分萬歲,可能真的就是欠他媽抽……
十年、二十年,幾十年一晃而過。
你家有了孩子,我家孩子有了孩子,連韓明明這個當了多年老處男的家夥,都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就冒出了孫子和孫女,幸福星的孩子,悄默聲地就成了海獅大學的優秀畢業生代表。
再然後在某個日子,活了110多歲的夏一夫,一生安詳無憾,安然在大學教室裡合上了雙眼。
發現夏院長離開的,是劉嘉和咩咩的小女兒。
老人舉辦葬禮的時候,全球各地來了數不清的大佬,天京市市政廳總理李承業,海獅城市政廳副總理李承恩,草藥堂青龍堂堂主耿振宇,等等等等……
兩年後,耿振宇從別無選擇的耿江嶽手裡,接棒了草藥堂的幫主職務。在這期間,嘉誠也結婚生子,文迪找了栗子家的小帥哥小徐當老公,冰冰被陳武家的小子拐跑,淼淼也忽然當了爹,耿江嶽的孫子、孫女們,又很快長大,從被問學習成績的年齡,到了被催婚的年紀……
耿江嶽跟安安互相依偎著老去。
人間過往的一切,如夢似幻卻又真真切切。
他開始逐漸分不清誰家的孩子是誰家的,因為關系實在太多太亂,老耿和楚楚的孩子,到現在見到他孫子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才好,可這似乎也完全不算什麽事兒。
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就連萍姐,也開始跟她的信徒們講,沒有什麽神不神的,做人還是要靠自己。
耿江嶽和安安隱居似的住在天上,看著老人們一個個離去,孩子們一個個長大。夏一夫之後,韓克用、張教授、竇建華、老耿、萍姐、楚楚……每隔幾年,就有他的長輩離去……
熟悉的面孔,越來越老、越來越少。
耿江嶽每參加一次葬禮,就會想什麽時候會輪到自己。
但太陽升起又落下,他還是努力地活著。
偶爾甚至還會教重孫做做數學題, 然後告訴孩子,這玩意兒學好了是學問,學不好就當遊戲,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大不了的。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生存之外,都是遊戲。
這時候小重孫就問他:“那除了生存,還有什麽是大事啊?”
耿江嶽被小重孫問得一愣,思緒卻飄到了已經由海獅大學改名為中華人民大學的校園裡。
每個學院外的照壁上,都刻著各個學院的校訓。
“程序為法律服務,法律為公平和正義服務。”——中華法學院校訓。
“腳踏實地,多辦事實。”——中華理工學院校訓。
“永遠記住為誰而戰。”——中華文學院、中華社科學院校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中華人民大學校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