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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大聖》第一百五十九章 玉遊子的執念與意難平
當玉遊子出現的那一刻起。
  事情的發展。
  似乎就已經朝著晉安始料未及的不可控方向發展著。
  按照晉安原本的設想是——
  他找到桃源村。
  參加無頭屍宴。
  然後在無頭屍宴上斬屍除魔。
  陰德不陰德的那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是為民除害,匡扶朗朗乾坤正義。
  順便找找五髒道人死在無頭村裡的師弟屍體,為其收殮屍體,入土為安,算是他對五髒道教的一種報恩。
  哪怕是做最壞的打算,也是在無頭屍宴上碰到已經淪為無頭屍的玉遊子,然後他不得不大義滅親,助玉遊子解脫。
  他根本就沒想到,“李逵與李鬼”會面照面撞上啊。
  他明明是來斬屍除鬼的。
  現在反倒他變成那個李鬼了?
  這一刻。
  晉安腦門滴下一滴冷汗。
  不知道他現在喊師叔硬攀關系還來不來得及?
  夜半時分的深山裡,兩個都穿著五色道袍的道士面面相覷,氣氛一度很尷尬。
  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看五色道袍晉安,再轉頭看看對面的五色道袍玉泳子。然後他們使勁揉揉眼,又轉頭看看五色道袍晉安,又轉頭看看同樣五色道袍的玉泳子,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一幅活見鬼的表情。
  好吧。
  他們本來就是撞邪見到鬼了。
  如此來回轉頭看幾次後,這兩人才如夢初醒的震驚驚醒,離晉安五六尺遠的跳開,像是在撇清關系。
  晉安:“?”
  他看著老道士和李護衛的反應,頓時臉黑像鍋底。
  倒是削劍始終跟在他身後沉默,發呆,不動。
  還是老二最樸實,老實。
  在經過起初的尷尬沉默後,玉遊子先開口了:“你……”
  “師叔!”玉遊子才剛說出一個字,晉安已經恬不知恥的打斷了玉遊子話。
  直接硬攀關系。
  這一幕把老道士和李護衛看得目瞪口呆,然後背著玉遊子,悄悄朝晉安豎起一根大拇指,心生膜拜。
  配合口形就是——
  佩服!
  咳咳,厚臉皮的晉安假裝沒看到,繼續朝玉遊子硬攀關系道:“師叔我可終於找著您了,我這次來桃源村,就是專門找師叔您,想迎接師叔您重新回五髒道觀。”
  當晉安說出這話時,心裡暗歎口氣。
  他沒說謊。
  他之所以這麽執著尋找無頭村,就是想來無頭村找到遇難後一直曝屍荒野,無人殮屍的玉遊子,然後帶玉遊子回五髒道觀。
  這叫落葉歸根。
  好讓玉遊子入土為安。
  “師叔?”
  “在我入山尋找桃源村的這幾天時間裡,玉陽師弟為我五髒道教新收了弟子嗎?”
  玉遊子先是狐疑看著晉安。
  當看到晉安搬運五髒仙廟裡的五行髒炁,自證身份後,玉遊子這才打消疑慮,欣慰大喜道:“好,好,我五髒道教人才凋零,終於又收入一位門人。”
  “時隔這麽多年,我五髒道教香火又壯大了一分,好,好啊。”
  嗯?
  才入山幾天?
  晉安瞬間就聽出了這句話的不對。
  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也都驚訝看向玉遊子,玉遊子已經死了很久,怎麽可能才剛進山幾天……
  這個時候,他們同時想起了一件事,被朝廷通緝的王氏兄弟就是死在懸空路上的,他們又在懸空路上遇見本應死去很久的玉遊子,王氏兄弟的無頭屍體很大可能就是與玉遊子有關!
  晉安也想到了此點。
  所以身懷五雷斬邪符的他,眼睛微微眯起,直視玉遊子。純陽雷法就是天地正法,一切心術不正者、對他圖謀不軌者,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然而,玉遊子與他正常對視,目光並沒有躲閃,玉遊子臉上流露出的長輩遇見晚輩的喜色,絕不是假裝的。
  晉安安撫住體內蠢蠢欲動的赤血勁和火毒黑氣黑山功,他沉默了會。
  是因為心有執念?
  心有不甘?
  所以一遍遍徘徊在無頭村外,在雨夜現身,阻止附近山民不小心闖入這條懸空路嗎?
  對於惡貫滿盈,殺人通緝犯的王氏兄弟死在玉遊子手裡,晉安一點都不覺得同情,反而還要大讚一句,師叔殺得好!師叔霸氣!
  晉安朝正不停朝他使眼色的老道士和李護衛,做了個微微搖頭阻止的動作,然後他目光真摯的朝眼前玉遊子行了一個後輩禮:“師叔,師侄兒晉安,正式拜見師叔。”
  “師侄並非是玉陽師叔的弟子,算是五髒道人的半個弟子,當我帶著五髒道人的道碟、,找到五髒道觀時,得知師叔您去尋找桃源村一直未歸,玉陽師叔也並不在觀裡,已經遠足踏上尋找五髒道人的路途。後來道觀對面的棺材鋪老板林叔,給了我道觀鐵匙,我現在暫時入住在五髒道觀裡。”
  晉安開始把如何遇見五髒道人,以及五髒道人已經遇害的事,大致講了一遍。
  晉安說一半,瞞一半。
  並未點明玉遊子其實早已經死了。
  當聽到五髒道人為了追尋聚陰盆線索,已經隕落在昌縣的棺材寺廟時,玉遊子失魂落魄了許久,這才慢慢接受這個殘酷現實。
  “師兄已經隕落,師弟又不在五髒道觀,我又一直在外尋找桃源村,那麽五髒道觀現在情況如何了?”
  “祖師爺的香火有沒有每天都給添上?”
  “道觀大殿一直漏雨的瓦片窟窿有沒有補上了?我這次來桃源村一趟本來是想給觀裡掙些修繕費的,我們師兄弟三人看著凋零的道觀,一直都覺得愧對祖師爺,怕坐化後無顏相見祖師爺他老人家。”
  “對了,後院的院門門扣松動,已經無法從外面上鎖,玉陽師弟趁我不在就出院門,有沒有鎖好後院院門,有沒有被小蟊賊破壞了觀裡?玉陽師弟怎麽不留在道觀看守,為什麽不先等我回去,這一點都不像他以往辦事沉穩,穩重的風格。”
  玉遊子碎碎念念,關心著道觀裡的點點滴滴,一話一草一木,仿若他昨日才剛離開道觀。
  或許正是因為執念深。
  所以才會念念不忘。
  始終放懷不下吧。
  晉安看著如同思鄉老人般一遍遍向他追問道觀情況的玉遊子,心中惋惜的歎了口氣。
  “道兄你放心,道觀每日都有我和削劍打掃。”
  “而且現在道觀裡的香火可旺了,每天還在越來越旺,五髒道教祖師爺天天都有信徒香火供著。”
  說話者是老道士,老道士安慰玉遊子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
  “削劍?”
  玉遊子剛要目露感激看向李護衛,李護衛哪能隨便攬功,趕緊抬手指指削劍方向,說那人才是幫忙打掃道觀的削劍。
  李護衛面對玉遊子時,臉上神色既緊張又難抑一抹興奮與激動。
  當玉遊子轉身朝削劍躬身一拜,表示感激時,削劍回禮:“徒孫見過師叔祖。”
  玉遊子:“徒孫?師叔祖?”
  老道士、李護衛:“?”
  “!”
  看不出來一直看著最老實最實在人的削劍,居然是他們中最溜須拍馬屁的一個。
  “道長,削劍是晉安道長的二弟子,陳道長是晉安道長的三弟子,道觀裡還有一頭羊是大弟子。您的這位師侄本事可了不得,您坐化後見到祖師爺他啊老老老人家,相信祖師爺他老老老人家肯定會甚感欣慰。”
  “您是不知道,現在五髒道觀的變化可大了,可以說是天翻地覆,此一時彼一時。”
  見晉安未怵玉遊子,一心都想著撞邪靈一把的李護衛,居然主動湊近玉遊子套近乎,儼然是把自己也當作五髒道觀的徒子徒孫一份子了。
  他把五髒道觀最近擴建的事,香火旺盛的事,都詳細跟玉遊子講述起來,連一塊地磚翻新都不放過。
  玉遊子一邊聽著李護衛對五髒道觀新景的描述,聽著李護衛描述出來的五髒道觀未來磅礴大氣模樣,人瞠目結舌。
  一驚一乍的直呼:“真的?”
  “不可思議。”
  “後生可畏。”
  “祖師爺和師兄在天有靈,五髒道教終於在他們這一脈弟子中發揚光大,沒有給祖師爺丟臉。”
  “福生無量天尊。”
  反倒是一直厚顏無恥,臉皮厚的晉安,這回難得臉上燥紅了把。
  他一個假道士,一不小心混得風生水起,混成了真道士,還順帶把五髒道觀擴建,香火重新鼎盛,這些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真沒像玉遊子說得那麽君子品德。
  可接下來玉遊子做出的一幕。
  把晉安嚇到了。
  玉遊子斂衽、拍去道袍上浮土,面色肅穆,莊重,以道教最大禮儀朝晉安彎身,恭恭敬敬一拜:“五髒道教第十六代弟子,玉遊子,拜見新掌教。”
  “新掌教切勿推辭,既然我師兄,五髒道教第十六任掌教與新掌教有過善緣,那麽這便是一份善因善果,說明新掌教與我五髒道教有緣。”
  “五髒道教在幾任掌教中,香火越來越凋零,到了新掌教手中反而香火重新鼎盛,說明新掌教比我與玉陽二人都更適合坐上新掌教位置。”
  “五髒道教沒那麽多迂腐規矩,不論資排輩,倚老賣老,隻論誰能力出眾,誰能帶領我五髒道教走上強盛,誰便是下一任掌教。”
  晉安也沒想到,玉遊子會突然向他行這麽大的禮。
  說實話,晉安這時也是腦瓜子嗡嗡嗡的發懵了。
  他剛才還在感慨,他一個假道士一不小心混到真道士,結果接下來的發展,更讓他手足無措了。
  他這是一不小心又混到了掌教位置?
  而且這回連正式名分也有了,不再是有名無分的假道士,以後他就是五髒道教門人,並且還是掌教一職?
  晉安慌慌忙忙就要去扶起玉遊子,說他無德無能,他不配啊。
  哪知玉遊子執拗得很,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一直保持彎身抱拳禮不起,但晉安佔著一身橫練武功力氣大,還是把玉遊子給強行掰直了。
  “新掌教是上一任掌教的半個弟子,按照論資排輩,接任掌教一職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新掌教又能力出眾,足以證明可以帶五髒道教重現祖師爺當年風采!我師兄身隕,悲痛欲絕,但五髒道教不可一日無執牛者,還望新掌教答應接任新掌教一職,帶領我教發揚光大,香火千秋昌盛!”
  玉遊子雖然力氣不如橫練武功的晉安,但他心中早已經認定晉安就是五髒道教第十七任新掌教,說話擲地有聲,字字鏗鏘有力。
  他一心都撲在五髒道教上。
  從不忘了養大長大的五髒道觀和師父臨終前的遺言,不要讓五髒道教毀在他們師兄弟手中,不要讓他無法面對祖師爺。
  “新掌教果然不愧有掌教之胸襟,不攀附權貴,不貪戀虛名,新掌教的廣闊胸襟,就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品德如君子,不同流俗,高節清風,德才兼備,這恰恰說明我並沒有看錯人。我們五髒道教的新掌教,在品性方面有聖人年輕之資,這是我五髒道教之福,是我們師兄弟三人之福。”
  晉安:“?”
  我簡直……
  晉安感覺自己腦瓜子更加嗡嗡嗡了。
  別說晉安了,就連老道士和李護衛都是全看懵了。
  小兄弟這到底當沒當上五髒道教新掌教啊?
  玉遊子欣慰撫掌大笑,認定晉安就是五髒道教第十七任新掌教了,玉遊子不給晉安拒絕,推辭的機會,接下來故意岔開話題道:“新掌教,您來桃源村找我,您是否已經知道桃源村的位置在哪?”
  “我在山裡轉悠了好些天,一直沒找見桃源村的位置。”
  連您這個尊稱都用上了。
  晉安已經鑲在實新掌教這個位置摘不下來了。
  “道長,我們的確已經找到桃源村位置,桃源村只在雨天出現,這還是晉安道長發現的細節。”李護衛為了跟玉遊子套近乎,當即自告奮勇的走在前頭引路。
  “道長您看,桃源村的位置就在山下炊煙嫋嫋,正有人家在做飯的地方。”
  “那我們是今晚進村,還是等明天天亮再進村?”
  李護衛這話是朝玉遊子問的。
  玉遊子卻看向晉安。
  “新掌教,您說我們什麽時候進村?”玉遊子含笑看著晉安。
  晉安面對玉遊子的話,心頭情緒複雜。
  玉遊子死在了桃源村裡。
  成了曝屍荒野的孤魂野鬼。
  他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麽玉遊子能走出桃源村,但桃源村已經成為玉遊子的執念。
  思及此,晉安凝眸遙望一眼山腳下炊火點點的村莊,目光一定,已經有了決定。
  “既然來都來了,今晚就進村吧。”
  道長你放心。
  你的執念,我來完成。
  這滿村的邪祟做亂,我來替你平定。
  你心中的百般不甘,也有我來替你平定。
  我!
  這就帶你回道觀!
  落葉歸根!
  我今日倒要看看,這無頭村裡到底藏了多少邪魔妖祟,既然你意難平,就由我來推平。
  ……
  ……
  雨天路滑,山路泥濘並不好走。
  頗花了一些功夫,原本的四人隊伍,現在變成了五人隊伍,這才終於下了山。
  下了山後,可見一條涓涓河水,蜿蜒延伸向遠處,隱約可見遠處有村莊炊火明滅閃亮,就像是行走在夜半時分的亂葬崗看見磷火,就連四周的蟲鳴鳥叫聲,也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
  周圍死一般沉寂。
  生命絕跡。
  活人禁入。
  就連河水的水面,除了潺潺水聲,也沒看見遊魚或蚊蟲。
  按理來說,有水源的地方,夜裡野獸最活躍才是,時常有野獸盤踞河邊狩獵。
  可現在的情況是, 對危險最為敏感的毒蟲猛獸,仿佛知道這裡是塊死地,絕地,早早都逃遠了。
  “師叔,你當初為什麽會來桃源村?”晉安看著在心中斟酌了下說詞,第一次向玉遊子打聽起有關桃源村的事,擔心會刺激到玉遊子,隻字不提無頭村幾個字。
  當說出口後,晉安時刻注意著玉遊子臉上神情變化。
  好在對方臉上神情正常,就如正常人一樣,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死在無頭村很久。
  晉安低頭沉思。
  玉遊子與晉安走在一起,神色與語氣如常的回答道:“我是接了一位施主委托,他們村裡相繼有幾人失蹤,在失蹤前,那些人都曾經表現出一些不符常人的異樣症狀,疑似中了邪。村裡一下失蹤十幾人,這可是大事,可是他們請來做法事找人的人,不是江湖騙子,就是本事不高的人,最後不僅沒找到原因,還在村裡騙吃騙喝,吃空了本就不富裕的村民們積蓄。”
  “後來,這些村民們拿出僅剩的所有積蓄,想來府城請高人做法事,幫他們找人。但是他們的錢,早已被那些江湖騙子騙光,全村拿出來的積蓄,根本請不起大道觀或是大佛寺裡的人,最後兜兜轉轉間,他們經人介紹找上了五髒道觀。”
  “後來經過我詢問那些村民,發現他們所說的中邪症狀的線索,都直指一個關於無頭村的傳說,因為當時正好道觀裡的大殿需要修繕,我便接下了他們的委托。經過我調查,發現無頭村極有可能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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