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柒本就是閑不住的性子,雖然經歷了被幽夜強行帶到冥界之事,又在天塹之中眼睜睜看著敖順為護著她而受傷,發了宏願要立志修行,切不可再得過且過地混日子。
可連續背了幾篇讓人昏昏欲睡的經文之後,她又忍不住繳械投降了。感歎自己天資著實不高,即便是後天補拙,也是事倍功半罷了。
這不,趁著鎮元大仙打午盹兒的功夫,她偷偷溜出了藏經閣,準備出去逛逛,活動活動筋骨。
院中寂寂無聲,只有知了精神抖擻地立在樹上,不知疲倦扯著嗓子,唱響這秋日寒霜降臨前最後的絕唱。
今日觀中當值的仙童是沐風和騰雲,這兩位小仙也受不住午後的暑熱,一左一右靠在大門口的石頭蹲在上,邊流哈喇子邊打起了盹兒。
紫柒伸了個懶腰,踢了踢困倒在一旁的沐風,問道:“你可知敖順九殿下去了何處?”
實在不是她好奇心重,而是這敖順最近著實奇怪的緊。原來的敖順,不說時時刻刻都纏著她,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他之於她,就如同她在忘憂林中遇到的粘人草一般,甩都甩不掉,有時候著實是讓人生厭。
可自從那日,鎮元大仙擇定了下月初七為行拜師之日後,這敖順便不知在忙些什麽,日日跑得不見蹤影。害得她總覺得身邊空空落落的,竟多少有些不習慣。
那沐風貪睡被抓了包,面上有些羞赧之色,只見他揉了揉眼,恭恭敬敬說道:“回師叔的話,敖順師叔他,可能到後山去了。這幾日他日日與那些生靈精怪聚在那水瀑旁邊,不知道在商議些什麽。”
紫柒點點頭,裝作不在意道:“是嗎?隨他去吧,或許是在忙拜師禮上的小玩意兒。我讀經書讀的犯困,出去走走。師父若要問起,就說我不刻便歸。”
沐風從善如流道:“師叔放心,沐風都記下了。”
紫柒走後,睡得更沉的騰遠被沐風拍醒。
他驚坐起來,問道:“方才是誰?”
沐風道:“是柒柒師叔,此刻,她到後山的水瀑旁去尋敖順師叔了。”
騰雲打著哈欠,不解道:“敖順師叔不是說過,不能告訴柒柒師叔他這幾日的行蹤,你怎麽全數告訴她了呢?若敖順師叔問起,我們該如何交代?”
那沐風道:“說你呆,你還真是呆。敖順師叔若真有意瞞著柒柒師叔,又如何會把自己的行蹤告訴你我二人?”
騰雲撓了撓頭,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敖順師叔說的保密,其實是為了讓你我二人向柒柒師叔告密?”
沐風點了點頭,道:“孺子可教也,看來,你也還不算太笨。”
騰雲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成年仙人的思想太過複雜,我仙根尚淺,一時半刻的,怕是參悟不透。瞧這時辰,師尊午睡快醒了,我們還是去燒水備茶吧!”
沐風伸了個懶腰,笑道:“也罷,我們備好茶,準備瞧敖順師叔請我們看的這出好戲吧!”
兩位小仙童談笑之際,紫柒正頂著大日頭行徑,只見她潔白的面上被曬得有些紅撲撲。此刻,她並不曉得,自己此番又中了某人的算計。
她一邊走一邊磨蹭,一邊好奇一邊又覺得這種好奇著實不該。走走停停,滿心糾結至極,她還是來到了那後山的水瀑,忽聽那水瀑之中傳來一串女子的嬉笑之聲。
紫柒聽那聲音清脆靈動,悅耳無比,該是一隻剛剛化形不久的年輕仙鳥。想著反正閑來也無事,
她便將自己半身隱在水瀑後身的山石後面,隔著水霧朝著水瀑之中的笑聲處一望。 目及之處,水瀑之下山石凹陷處天然形成了一個廓形的水池,水霧嫋嫋處,端端立著一位白衣公子。瞧那頎長的身形,如瀑布的墨發,修長的眉眼,不正是她多日不見的敖順,又待是誰?
紫柒正待要上前,突聞水花響起之聲,但見一身著明黃色衣裙的清麗少女從皚皚水霧中探出半個身子,伏在敖順雙腿上,仰著頭,嬌嬌弱弱道:“殿下好生壞,今日說好了要教鸝兒泅水的。可鸝兒來了這半日,殿下卻一味地叫人家在水下練習憋氣,這水下又悶又熱,人家,人家都快要暈倒了。”
說著,那名喚鸝兒的女子竟真的將頭歪在敖順的膝上,額前碎發上滴落的水珠滑過她凝脂一般的玉肌,點點打濕了敖順的衣袍。
好一個嬌弱美人兒, 紫柒瞧著她柔弱無骨的身子使勁往敖順懷裡鑽,不知為何,隻覺得她甚為礙眼,又不好發作,便拿起方才在林中順手摘下的野果,恨恨咬了一口。
敖順早就瞧見了山石後那若隱若現的倩影,卻裝作沒瞧見一般,蹲下身來,拍了拍那黃衣女子的肩膀,柔聲道:“想要學會泅水,勢必先要練習憋氣。是我心急了些,倒忘了你原是個柔弱女仙,經不得如此苦練。罷了,今日便先練到這裡,明日我們再繼續吧!”
紫柒聞言,輕哼了一聲,哢哧一聲又咬了一口野果。心道,真真是一隻剛化形的黃鸝鳥兒,嬌嬌弱弱的,連在水中閉氣都不會,又要人教,又要喊苦喊累,真真是沒有骨氣。哪裡像她,想當初父親教她練習泅水的時候,她可是連著數日每日都要泡在水中好幾個時辰呢!
紫柒這裡極為不屑,那黃衣美人聽了敖順的話,卻會出了別樣的意思。只見她仰著面,一雙漂亮的大眼不知何時已蒙了一層熱騰騰的水霧,泫然欲泣道:“殿下可是嫌棄鸝兒太笨,不願意教導鸝兒泅水了?”
敖順拿出帕子,親自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兒,耐著性子道:“怎會?我不過是怕你累著,鸝兒快休要亂想。”
這一身鸝兒喚的百轉千回,溫柔至極。紫柒聽來,卻覺得無比刺耳。
只見她將手中的果核隨手一丟,施施然飛身立在那水瀑之旁的牙形堅石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水池旁的一對男女,對著敖順道:“九叔倒是悠閑,師父在藏經閣講經,九叔卻有閑情逸致在這裡教女仙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