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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戰旗》第285章 挫折
第二八五章挫折

 打仗是會死人的。

 這個道理,王利在二十年前就懂,當第一次拿起槍,渾身蜷縮在戰壕中,縮縮抖,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厚實的棉襖,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在熱武器下,生命的脆弱,讓他驚恐不已。

 但王利絕對想不到,在榆樹,1縱的傷亡會這麽大。全面攻擊起後,兩萬多進攻部隊,花了三天時間,僅僅不過是將榆樹的外圍陣地全部清理了出來,並付出了四千多人的傷亡。

 而日軍守敵也不到四千人。

 這已經不是一個教訓就能夠抹平的,攻擊不力,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曾一陽被迫從後方抵達前線,接受全面指揮。王利面臨的,自己如何去指揮部解釋。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因為傷亡本來就放在明面上,處分倒是一種後知後覺的辦法。

 但要是處分能夠讓那些犧牲的戰士,重新活過來,他倒是寧願背負,甚至撤職也行。

 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人死不能重生。

 或許,等待王利的將是曾一陽的雷霆之怒,還有戰士們怨恨的眼神。三天的進攻下來,日軍的喪亡也不小,至少王利有把握,日軍至少也傷亡了一千多人。

 但守衛榆樹的日軍,擁有充足的彈藥,足夠的糧食,也不缺少水源。

 按照日軍的補給配備,即便日軍還沒有增援部隊抵達,榆樹守軍也能再堅持4天以上。這還是沒有將日軍在榆樹的倉庫中儲存的彈藥和糧食算進去的結果,要是將這些都算進去,日軍甚至能夠堅持一個月也說不準。畢竟照著這樣的傷亡下去,1縱再進攻3天,也將後繼無力。

 “司令員,這次的責任不應該你承擔。我也有責任,情報上出現了誤差,即便長要處分,也請求處分我。”

 正在王利心神不寧的時候,參謀長胡修荃站了出來。他已經接到了命令,將代理王利指揮前線作戰,等待野司的新命令。

 “糊塗作戰不利,責任在我。我要是被撤職,1縱還讓誰去帶?難道讓政委一個人,指揮部隊作戰,還要管著一大攤子事?”

 走出前沿指揮所,還能清晰的看到不遠處,炮火炸起的煙塵和火光。

 說心情不沉重,這話絕對是假的。但已經不是戰役前的準備階段了,部隊撲上去了,當指揮員的有時候也會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一場場衝鋒下來,倒在攻擊路上的戰士數不勝數,在白天太陽暴曬,整個戰場都彌漫著屍體的腥臭味。

 騎上馬,王利的腦袋暈暈沉沉的。

 八月的天氣,一如既往的悶熱,熱浪順著大地蔓延在狂野中。

 看著一隊隊從前線退下來的戰士,不少戰士身上都綁著繃帶,敗軍之將,這讓打慣了勝仗的王利,心情越來越壓抑。抓著馬鞭的右手,忍不住青筋厚起。

 內疚,虧欠……種種滋味,在心中沉澱,讓王利有種透不過起來的憋屈。

 魯西戰役,長城血戰,奇襲寶寧,他都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戰士倒在了血泊中。但最後,勝利了,離別的悲情,被勝利的喜悅給衝淡了。可這一次不同,王利看不到勝利的希望,部隊猛攻三天,卻對日軍的一個守備聯隊毫無辦法,這讓他怎麽去面對那些戰士的親人

 “司令員,您讓我們團再衝一次吧我保證攻入榆林……司令員……”

 “是啊司令員,我們團還有4個連還保持完整,攻擊一天都沒問題。”

 “保證拿下西城,為大部隊總攻爭取時間”

 遇到這種情況,王利也不能坐視不管,從馬上跳下來。眼前的這個團長,他認識,作為主力攻擊團,羅富友的3團傷亡最大。整個團傷亡過半,如果再打下去,這個團就要散架了。

 這也是胡修荃建議,才將這個團從前線撤下來。

 王利本以為,戰士們會對他有意見。但沒有想到,部隊已經打成這樣了,戰士們還情願,要上前線。

 “同志們,我很欣慰,你們的鬥志沒有被凶惡的敵人給嚇倒。我也很慶幸,能夠有你們這樣,勇敢而不畏艱險的戰士,為抗擊侵略者而不惜獻出寶貴的生命。我堅信,只要有你們在,小鬼子想霸佔中國的奸計就不會得逞。”當了兩年的司令員,王利也今非昔比。正因為作戰艱難,所以,部隊的士氣尤為重要。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把小鬼子趕出去”

 團長錢明,雖然腦袋上圍著紗布,早就被汗漬,煙塵還有泥土給混染的白紗布,已經變得灰不溜秋,一團黑紫色的血跡,在其中若隱若現。不過,看上還非常精神,眼睛有些充血,有些駭人。

 但這種眼神,對敵人,是最好的威懾。

 錢明才攔住了王利,並不是為了請戰這麽簡單。王利一邊走,一邊安慰周圍的戰士,受傷的,讓他們安心休養;沒有傷的,鼓勵他們勤加苦練,爭取下次遇到鬼子的時候,打出威風來,成為人們的功臣。

 漸漸的王利也現,周圍的戰士,一個個都精神了不少。原本黯淡的眼神,也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這是一個好兆頭,錢明陪著王利走到了隊伍的前面,見周圍沒人,王利才將臉上自信的笑容隱藏起來,臉色有些落寞。這也是他此時心情,很沉重,本來想要寬慰部下幾句的,卻有些難以開口。

 “司令員,這不怪你。”原本應該是被安慰的對象,這時候,錢明卻反常的安慰起王利來了。

 曾一陽來前線的事,錢明並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王利正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這會功夫,正是寢食難安的時候。聽到部下安慰的話,王利的眼眶有些濕潤,鼻子酸,他昂起頭,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良久,王利才控制住了情緒:“錢明,說真話,難道你和戰士們都沒有怨過我?”

 錢明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利,一開始還不明白,司令員為什麽漫無目的的說這樣的話。這可是上級和部下之間談話的大忌,現在1縱攻擊不順,但還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王利突然說出敗軍之將才會說的話,自然讓錢明無法理解。可細想一下,錢明明白,部隊傷亡大,戰鬥難打,進展不順。如果說要讓一個人負責的話,只能是王利,因為他是司令員,是戰場上,兩萬多大軍的指揮者。

 能夠覆滅關東軍精銳11師團的1縱,在一個小小的榆樹面前,卻倒下了一個又一個戰士,王利的心態出現了失衡。

 “是小鬼子太陰險了我們這麽也想不到,鬼子會在第一時間,就固守城池,並連夜建造工事。這和我們以前遇到的鬼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鬼子打仗很少防守,他們信奉的是用進攻來代替防守。所以,鬼子作戰中,長途奔襲,迂回包抄,才是最常見的戰術,沒想到,我們遇到的是一直鐵烏龜。”錢明的話,一半是牢騷,一半是不解。

 “這不是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們的偵察不到位。時間太緊,部隊幾乎拉上去就打,一頭撞上了鬼子準備好的工事上。”王利感歎道。

 “鬼子的工事是牢固,但從我們奪下的工事來看,鬼子的工事也是近幾天才開始建造的,都是就地取材,不少都是房梁,可見構建匆忙。有可能榆樹的鬼子接到的命令就是死守,這仗要是這麽下去,還真不好辦。這裡跟本就不缺木材,不少工事,迫擊炮打上去,就是撓癢癢。82迫擊炮打上去也不見效果,幾乎都快趕上了鋼筋水泥的工事了,要是縱隊有重炮就好了。”錢明附和道。

 重炮的威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厲害。

 在日軍中,這樣的部隊,也不多。整個關東軍,也只有4個重炮聯隊,總攻也不過一百多門。口徑的榴彈炮,一炮彈,就重達五十公斤,鑽進土層,能夠炸出個池塘來。

 不過,王利也知道,這不可能。野司也只有兩門這樣的炮,還是老式的蘇聯貨。都布置在松花江河防上,就是為了將水道截斷,讓鬼子無法利用松花江上的航運便利,隨隨便便就攻擊解放區腹地。

 “給你個任務,回去之後,安撫戰士。絕不能讓士氣降下來,另外我給你一個任務,將戰場上遇到的攻擊困難都總結出來。戰鬥結束後,縱隊開總結會的時候,團一級以上的軍官,一起總結,將來再遇到攻堅戰,該什麽打”

 “是,司令員。”

 目送著錢明漸漸遠去,王利也騎上了馬。

 戰鬥還將繼續,日軍的反常行為,對1縱非常不利。表面上看,日軍是被迫擺出的守勢,但王利卻不這麽想,事實上,部隊無法第一時間攻下舒蘭,就已經是給他提醒了。守衛舒蘭城的可是日軍第4聯隊,在整個日軍中,也算是數得著的精銳部隊。

 連第4聯隊都在作戰一開始,就擺出防禦態勢。

 王利開始開以為,因為是夜間倉促應戰,第4聯隊的無法掌握周圍情況,采取謹慎的應對,也可以理解。從昨天開始,王利就一直在想,日軍固守,是有原因的,可能整個濱海線上,日軍守備部隊,都會采用這種戰術。

 而他坐擁數萬大軍,難道連一個日軍的聯隊都打不下來?

 大意,絕對是大意才造成的,想到此處,王利就恨不得打自己兩下才甘心。

 再長的路程,也會有趕到的時候。

 王利抵達野司指揮部的時候,碰巧遇上神色疲倦的劉先河。整個戰役,包括後勤運輸,動員支前小隊,動群眾的工作,都是在劉先河的工作。不但白天忙碌,連晚上,都不得安寧,運輸隊在白天很容易被鬼子的偵察機現,所以大都在夜晚行動。整個人都是連軸轉,一天能夠睡上兩三個小時,已經算是不錯了。

 “長——”

 劉先河是王利的老上級,現在野戰軍的副政委,自然擔的起縱隊司令的敬禮。

 抬頭現,原來是老部下。劉先河壓低聲音厲聲問:“怎麽回事?兩萬多主力部隊,連鬼子的一個聯隊都拿不下來。你這個司令員怎麽當的?”

 “長,我……”

 “我……什麽我說你幾句還覺得委屈了?”

 “不是,長。部隊連夜從舒蘭行動到榆樹的時候,部隊偵察不到位,那裡想到,在城邊上,鬼子竟然連夜構建了牢固的工事……我請求處分……”

 一千、一萬個理由,都抵消不了戰鬥不利的結果。王利本想著解釋幾句,但想到路上看到的那些戰死沙場,那些受傷他的戰士和指戰員們,所有的委屈都沒有了。本想解釋幾句,日軍突然改變作戰習慣,讓1縱措手不及,可再解釋,又有什麽用呢?

 “有委屈找曾總說去在,你要是說得通,算你小子運氣。”劉先河沒好氣的說著,一直以來,王利都是軍中的一員勇將。沒想到,一次攻堅戰,就讓他碰了一鼻子的灰,連帶著整個哈東的局勢,陡轉直下。

 “我馬上去見曾總……”

 “先去休息一下,曾總去前線勘察地形了。估計晚上就能回來。”

 “這怎麽行?不能讓曾總去前線啊”王利大聲急道,戰場上空,日軍時常會有戰鬥機和偵察機出現。偵察機倒還好一些,飛機上就兩挺機槍,對地面上的殺傷不大。 但日軍的戰鬥機,不少在飛腹上綁上了炸彈,俯衝下來,投彈極準。

 要是出個差池,王利想都不敢想,造成的後果。

 “嚷什麽嚷?他那個脾氣,誰能攔得住他?”劉先河也是一肚子火氣,雖是對著王利大吼,但連王利也聽出來了,劉先河肯定是攔不住曾一陽,才心火直冒,這不,終於找到了一個泄口。

 王利心神不寧的被安置在了一個帳篷中,從中午一直到天黑,他都是在自責中渡過的。面前,擺放的飯盒,他連動的心思都沒有。

 深怕聽到一丁點對曾一陽不利的消息。

 每次有戰馬進入司令部周圍,他都會站起來,去看看,是否是曾一陽平安回來。時間間隔的越久,王利的內心就越焦急。

 漸漸的天黑了下來,王利胸口越來越沉重,就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住似地。

 突然,一隊戰馬鐵蹄叩響大地的沉悶聲,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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