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被襲擊的並不是剿總的主力部隊,而只是一支兩百人不到的探索部隊。主要是由新塞維利亞的警備隊組成的,人員素質和裝備水平也自然是非常典型的警備隊水平。
可是,再怎麽所謂普通的警備隊水準,那也是有多地形步行車,火力平台,以及裝甲飛艇配合的,足有兩百多人的作戰部隊。現在居然被野獸打得落荒而逃,傳出去可真的能承包全銀河的軍事觀察員和媒體一整年的笑點了。
於是,當帶隊的上尉那邊發來的情報送到了盧本準將這裡的時候,正在吃午飯的他當場就把桌子給掀了。上好的紅酒、從新塞維利亞送來的魚肉和龍蝦、烤肉排,還有新鮮的果蔬和麵包,一大桌子菜都砸在了地上,看得旁邊的勤務兵眼皮子隻跳。
今年還不滿二十歲的勤務兵覺得將軍閣下這麽大的官,這麽大的人,可能還不如自家3歲的小侄兒懂事呢。那孩子熊歸熊,但至少不會浪費糧食。
勤務兵默默地蹲了下去,開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地面來。他一點都沒害怕。如果盧本準將是第一次這麽發火,他說不定還得哆嗦一下,可這段時間,將軍閣下老是如此,小勤務兵自然也已經習慣了。
盧本準將一直都給自己立的是風度翩翩智珠在握的儒將人設,只可惜,這段時間讓自己大為光火的破事實在是太多了。花了幾十年時間立起來的人設,自然就維持不住了。
這段時間,他確實很不順。
運輸隊伍被魯米納遊擊隊襲擊;偵查小隊被圍攻。派人聯絡各大魯米納部族,要求他們派人助戰,但過去兩個多星期,也就隻到了原計劃的三分之一。
設在森林之外的剿總司令部還時不時會被獸群騷擾,哨兵也時常會出現傷亡。
可這一次的失利,卻讓他尤其光火。
“馬上叫他們撤回來!對,讓蘇克上尉和貝塔上尉帶他們的人去接應!除此之外,各單位取消休息,全部進入備戰狀態!不許自動出擊,維持好現有陣地!”雖然好氣,但還是得做好後續的安排,所以就更覺得氣了。這就是司令官的自我修養了。
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薩赫上校很想笑,但他還是忍住了。現在這局面,大家還是應該精誠合作的,便道:“至少我們已經確定,叢林中各種大型野獸確實不正常。已經有了一定的組織,並且有了極強的攻擊性和侵略性。戰略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就不算是失敗了。”
是啊!用我們警備隊的人去探路送命,你們海軍陸戰隊躲著一旁看戲到時候再去收割人頭和軍功是嗎?盧本準將看了對方一眼,真的很想懟上幾句,但也真的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只能陰著臉點了點頭:“……只希望那位特派員先生能夠接受我們這個說法吧。他現在,還在楓城中?”
陸戰隊上校點了點頭,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那鬼地方現在蕭條得像個墳墓,倒是為什麽呢?”
盧本準將也覺得實在是難以理解。
的確,余連的操作確實是太迷了。
如果是因為不想待在軍營和一群臭烘烘的大兵待在一起,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有相當部分的“精英官僚組”就是這個操性,更別說月球人號稱是“精英組中的精英組”了。
可這樣一來,他大可以就待在新塞維利亞啊!每天吃吃海鮮看看大海不香嗎?為了讓特派員先生待得開心。盧本準將可也算是挖空心思了,司機保鏢助理導遊可全部都配齊了啊!連警備隊司令部中那朵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啃上一下的那朵花都用上了,可謂是出血本了。
等到余連忽然甩開了盧本準將安排的人,單槍匹馬前往魯米納的時候,可真把後者給嚇了個夠嗆。
然而,特派員直接去了紅楓廠,不說是剿總司令部現身,就連電話都沒打上一通。
“這,大概是給我們一點台階下吧。你也知道,我們過往幾年,和魯米納叛軍的一些作戰經歷,其實不怎麽經得住查的。”
“真是的,這幫子螳螂,還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是啊!老老實實地當我們的衣食父母,柴米錢糧不好嗎?為什麽要和萬靈教裹在一起?”
“萬靈教那幫家夥更惡心!老老實實賣賣幸運兔腳,去給寂寞難耐的大人物夫人做點布施不好嗎?非要搞出那麽多事,太給人添麻煩了!一點都考慮我們這些公務員的辛勞!”
盧本準將和薩赫上校這麽一陣抱怨下來,頓時都覺得日子實在是太艱難了,莫名地有了一種相濡以沫的默契感。
至於那個正趴在地上收拾垃圾的小勤務兵,覺得再聽下去自己恐怕就得提前準備後事了,趕忙站起身,抱著垃圾桶道:“我,我再去給長官們準備一頓晚飯,你們稍後……”
小勤務兵落荒而逃,兩位長官也沒說什麽。他們既然敢在當著面說這些話,自然是不擔心這家夥為泄秘的。
說白了,魯米納叛軍是警備隊和陸戰隊的柴米錢糧衣食父母,早就是全軍將士的共識了。
“余連上尉說他是來整頓紅楓廠的,難道是真的?”盧本準將開始沉思。
“紅楓廠,是軍隊產業吧?”薩赫上校來魯米納沒有幾年,對這家幾乎見證了幾十年魯米納歷史的企業並沒有太多了解。
“好像說是改過一下製,經營權已經交給私人了。當然,政府和軍方都有監督……嗨,這關我們什麽事?都是地球那邊的大人物的破事了!”盧本準將轉動了一下小眼睛,盯著薩赫,用詭異的口氣道:“不管怎麽說,余連上尉也是特派員。紅楓廠也好,我們的軍隊也好,都在他的監管職權之內。他若哪天心血來潮跑來我們這裡一轉悠,問我們的戰況如何,戰績如何……我們難道要告訴他,被一群獸群打得落荒而逃了嗎?”
盧本準將說話的口吻仿佛是在講鬼故事,但上校聽著確實也跟鬼故事差不多了。
“他要是不滿意,一紙飛信告到地球,你我的前途……啊不,可能現在就得提前退役了呢。”
“提前退役”老慘了呢。沒有特晉,沒有勳章,就連去參加老兵聯誼會都抬不起頭,而且找工作再就業也會很困難的了。
怎麽,你以為那些各大企業返聘退休政客退役軍官就不看履歷了嗎?
薩赫上校用力地搖搖頭,表示自己絕不能提前退役。
“那麽,長官,您的意見如何呢?”
“您的陸戰隊這段時間沒有受什麽損傷,而且養精蓄銳枕戈待旦,一定已經到了狀態最好的時刻了嗎?不如,我們就放棄穿越瑟羅大森林進行合圍的計劃,試著用高空突降的方式,直接降落到瑟羅古城中,對敵人進行斬首!如何?”
薩赫上校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一時間完全沒想明白對方這般辱人智商是為了哪班?
“當然,由您的陸戰隊作為突襲空降的主力!警備隊也會乘坐飛艇對瑟羅進行外圍空中突擊,配合您的作戰!”
是啊!然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們被包餃子,你們被打得不要不要的連瑟羅古城的外圍都看不到。
上校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當然是必須要拒絕的。可自己一旦拒絕了,對方至少就能把“畏敵不前”的鍋甩出去了。
“主要是,這裡既然出現了狂暴的獸潮,那就很不科學了!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準將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表示明白。
既然不科學,那當然就很靈能了。這可是本宇宙的法則啊!
“我們得向遠艦隊申請靈能者啊!”
“不行的話,問一問城市自治委員會那邊?”
遠岸防禦艦隊當然是有靈能者的。他們的首席領航員,他們的第一衝鋒隊長,他們的旗艦醫官,都是超凡之人。畢竟是直接面對帝國防禦的第一線,有這樣的配置也是很正常的。
新塞維利亞也是有靈能者的,只不過人家是民間人士,而且只是在居住地的市政府拿了一份津貼,自然不受軍方節製了。
總之,就是這個星系正經的部隊警備隊和陸戰隊沒有,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那麽,要給遠岸艦隊打個申請嗎?”薩赫道。
盧本準將沉默了,薩赫上校當然也只能沉默了,一時間相對無言。先不說艦隊方面會不會給這個面子,可如果對方真的同意了,難道來的只會是靈能者嗎?到最後若勝利了,功勞算誰的呢?
更重要的是,在地球軍令部的高官們看來,不就是他們在本地興師動眾靡費眾多卻損兵折將無一斬獲,還得請求艦隊支援。
都不說是論功了,搞不好又得提前退休了呢。
不,絕不能提前退休!堵上我一輩子的軍旅人生,也絕不能“提前退休!”薩赫上校捏緊了拳頭,鬥志燃燒著,用昂揚的語氣道:
“您還是派個人去楓城那邊看看吧,能幫忙就幫幫忙,然後……請余連上尉過來。這裡也是他的職責范圍啊!局勢陷入了如此僵局,大家就更要通力合作了啊!”
更重要的是,多一個有後台的,無論是和遠岸艦隊溝通還是最後背鍋,都好操作嘛!
薩赫上校雖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他相信,對面的盧本準將一定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盧本準將覺得這可能是今天,薩赫上校說得最像是人話的話了。
他歎了口氣,露出了疲憊的表情,無奈道:“總是希望,那位特派員先生,真的就像他自稱的那樣和善吧。一個前途遠大的月球人,一個超凡者,要是真的能理解我們這些普通的基層軍官,那就是宇宙之靈保佑了。”
不過怎麽說,身為中央特派員,也就是俗稱的“監軍”,居然一天都沒有出現在剿總司令部,用態度充分表達了對前線將領們的信任。
越是這樣,身為前線將領的他們,在受寵若驚了之後,現在也就只剩下陰晴不定了。
“還是要繼續進的!余連上尉給我們台階,我們可也不能讓他難做啊!”盧本準將道。
他心中此時已經充盈起了某種使命感,為自己的仗義而感動,覺得像自己這麽善解人意,能為上級和上級的“監軍”考慮的部下,才是共同體前線將領的忠勇楷模。
“是的,還是得打一下!可是,我絕對不會讓我的部下去搞什麽空降作戰的!”薩赫上校道。
“好,你說不空降就不空降嘛。”準將拉長了聲音,用哄孩子一樣的音調道:“那這一次,就多集合一點兵力,不搞那些虛的,正面進攻,如何?”
就在剿總司令部的正副指揮官正在為接下來的作戰計劃而陷入激烈討論的時候,他們的剿滅目標,也正在瑟羅古城那座古老的觀星塔中,開始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在場的不是陰沉的邪教頭,就是猙獰的魯米納叛亂領袖們,但總體的氣氛卻是相當熱烈的。他們確實是又取得了一場勝利。而在對方大軍逼近的這幾個星期中,他們也確實一直在勝利。而今天,卻是勝利得最輝煌的一次。
“敵人全面潰退!現在,獸潮已經直接湧向了森林外,應該是衝著敵人司令部去的。”
“哦……為我們的小朋友們的英勇和悲壯,默哀一下吧。宇宙之靈是會看著它們的,它們的靈魂也將和無處不在的冥冥主宰,融為一體!”
的確,在叢林中打埋伏是一回事,直接衝擊防備嚴密的大型軍事基地,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並不能算是我們取勝的吧?瑟羅大森林中的萬獸現在是我們的盟友,但誰能保證,它們不會馬上變成我們的敵人呢?”
說這番話的人,依然是在場最年輕的那個地球男子。他一直都是個慎重的人,所以大家對他讀不懂空氣的各種潑冷水也基本上算是習慣了。
“可是,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也確實可以證明,古代留下的筆記是正確的。我們找到的祭器,我們的法陣,也都是正確的!”上了點年紀的萬靈教反駁道,隨即又看向了之前就一言不發的旺達教主。
“教主,我們可以繼續下去,等到吉時……”
“那位地球方面派過來的中央特派員,叫余連上尉的,現在在哪裡?”弗洛雷斯·旺達教主打斷了對方,直接提了一個和現在完全無關的問題。
在場人面面相覷,有人甚至一時間都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還是那個很慎重的地球青年道:“一直在楓城。”
“楓城?”旺達主教並沒有特意掩飾自己的疑惑,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沒有看到,在場一個坐在最下首,將自己完全隱藏在陰影之中的魯米納青年,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過了一會,旺達教主道:“那位上尉雖然年輕,但不是善茬,一直按兵不動……必有蹊蹺!”
他剛想說再稍微等一下,身前那張古樸的石桌上忽然飄起了一陣信息鈴聲。
放在這個環境和氛圍中,這當然便顯得有些違和了。
教主的眼神似乎有些僵硬,但他還是面無表情的,用淡定自然的動作打開了信息終端。
“教主,有外太空過來的加密通訊,我們……”
弗洛雷斯·旺達教主沒等通訊員說完,便站起了身,留下一句:“我去去就來!”,便就此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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