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是前世的余連,這時候一定已經不管不顧地把這位理議員先生拍成肉球喂給變形蟲了。既然他理所當然地視下層民眾為蟲豸,那麽縱橫星河的靈能大師自然也可以理所當然地將他這個普通人視為螻蟻了。
可是,在手即將把酒杯捏碎之前,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這一世的余連是個善良,熱心腸,甚至有點老好人,但關鍵時候又特別頭鐵的娃。對自己的影響還是相當明顯的。
他到不知道到底是未來的遊俠的靈魂附在了軍校生的身上,還是軍校生有了未來遊俠的記憶,可卻明白:他有家人,有朋友,有故鄉,牽扯太多,真的沒辦法率性而為。
他隱蔽地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您的意思。然而就算是突圍戰也需要周密的計劃。另外,我的將士們也是幾天沒有休息了,急需修整。您總不能讓我們餓著肚子去打仗吧?”
薑育東議員大概也覺得“見好就收”,很“理解”地點頭:“這是自然的,另外,我已經請大家拿出了一些食物,足夠讓您部下們吃上一頓熱飯。不要道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誰特麽要道謝啊!花了多少錢勞資原價還給你。不就一頓飯嘛瞧把你的嘚瑟的。
“不管怎麽說,我希望八個小時之內得到你的答覆。哦對了,我是薑育東議員,還是殖民地農商協會的理事,如果準尉有在新玉門有置業的想法,歡迎隨時來找我谘詢哦。”
當余連下車的時候,議員先生已經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只是,除了自己,沒有人看到這一幕。車門隨後關閉,隔絕了兩個世界。
余連又看到了對面正在分食著方便食品的民眾們。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哭著喊餓,他的母親拿著一根已經乾癟的牙膏狀營養膏賣力地擠著,總算是把咖啡色的膏狀物擠到了孩子的嘴裡。
余連知道,那玩意雖然是高熱量但並不好吃。可那個孩子嘖吧了一下嘴,卻依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的母親也開懷地笑了,也捏著“牙膏”想給自己擠一點,卻怎麽都擠不出來了。母親的眼角似乎有了點淚,卻依舊在笑著,然後抱住孩子哄他入睡。
青色頭髮的傭兵倚靠在車門便,似乎是在打盹。余連瞟了對方一眼,強忍住來上一腳的衝動,快步離去。他現在很慶幸自己方才的忍耐,若真的有些許的異動,這家夥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真打起來,現在的自己不一定是對手。
傭兵睜開了眼睛,望著余連的背影,低聲嘀咕了一句:“別衝著我來啊!我也只是個打工的,就算再看雇主不爽,也得按合同辦事啊!”
余連沒走出多遠,伊娜他們便圍了上來。
“長官,我們沒有進攻的能力。”伊娜盯著余連,似乎是會很擔心後者承受不了壓力,被逼著做出什麽不像是的承諾。
余連搖了搖頭:“我不傻。”
“是啊,他的要求太無理了……可是,薑育東議員得罪不起啊!”班克斯醫生歎息著道。
“他很有名?”
“呃,很有名,算是殖民地最有威望的議員之一吧。據說已經準備參選下一任總督了,呼聲很高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總督區不是半軍管區嗎?為什麽總督不是中央委派而是選舉呢?
“另外,據說他很有背景的,地球那邊有大人物特別欣賞他。”
這倒是不奇怪,不如說他要是沒什麽背景反而讓人意外了。瞧這家夥耀武揚威仿佛一隻披著花邊鬥篷的卷毛土拔鼠,
一看就是頤指氣使慣了的。別的不說,至少在那群“民意代表”中就很有威信,這就很讓人頭疼了。 “對啦,卡爾大叔呢?”余連問。
“市民車隊中有一輛自律醫療車,但是手術機械好像有點問題,卡爾大叔過去幫忙修理了。”班克斯醫生道。
隊伍裡多上一台連剖腹產手術都能做的自律醫療車當然是極好的,但余連總覺得老機械師應該是去躲清靜的。
“平民們的身份呢?”
班克斯道:“巴卡他們正在一個個核查,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基本上都是共同體的公民。只是有點麻煩的是,隊伍裡還有幾個外籍人士……”
“哦,他們是不願意接受檢查還是不願意服從命令呢?”伊娜寒著臉殺氣騰騰地道,估計下一句是準備說“若是不願意就槍斃了吧。”
醫生趕緊搖手:“沒有,沒有!呃,總體來說還是比較配合的。只是,其中有一個傭兵是聯盟國籍……”
余連停下腳步,回頭又看了看議員房車的方向:“他會配合工作的,不用放在心上。”
這話總覺得沒設麽說服力,但班克斯醫生也不敢問下去了,又道:“還有一個不,一位……這,好像不是簡單人物啊!”
“總不會是那個聯盟大財團的商務代表之類的,來洽談投資什麽的吧?”
“額,是,啊不,也不是……這個,嗨呀,我真的不好說,您看看就知道了。正好她方才也還專門問了一下您呢。”
12兵站的士兵們在放棄了兵站之後的第一頓正經的晚飯,就在這座隱蔽的峽谷中開始了。大家依舊不敢生火,但好在平民的車隊中有不少房車,本身就有靠電力啟動的烹飪裝置,做出來的東西口味雖然差強人意,但至少是熱的。
種植園主王友貴坐在自己的貨車旁,狼吞虎咽地吞著速熱的盒飯,依稀看到首席牛仔開爾文急匆匆地回來了,兩手空空,本來分給他的盒飯已經不翼而飛了。
老地主冷哼了一聲:“我先告訴你,跑出來的時候我根本沒帶多少東西。每個人的口糧都是定量的。”
“是……”牛仔低頭。
“你就算把你的那份送給了那個小寡婦,我這也沒多余的給你!我也只是個種田的,喂得了你們幾個牲口,但管不了那麽多人。”
“我,我知道的……”牛仔低著頭不敢分辨。雖然他其實騎了一天的馬跑來跑去,早已經饑腸轆轆了。
“你個山炮遲早要先把自己點了!”王友貴呸了一聲,隨手將隻吃了一半的盒飯放在了地上,沒好氣地拍了拍肚子:“MD上了年紀連兩口飯都吃不下了嗎?”
他見牛仔還在發愣,勃然大怒:“還要你爹請你吃怎滴?”
開爾文大喜過望,捧著盒飯,第一口就吞掉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食物。
“……要是沒法把園子重新開起來,怎養得起你們這些飯桶啊!”王友貴歎了口氣,摸出了一根香煙點上:“說說吧,小東子那山炮剛才找那麽多人是乾哈呢?”
“異猿弦森朔素……”
“吃完了再說!”
開爾文艱難地把嘴裡的食物吞了進去,壓得喉管一時間有點疼,這才道:“議員先生說是帶大家去給帶隊的軍官商量,如何護送我們進城。”
“哦,是該進城了,老是待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啊!”王友貴點了點頭:“只是,現在衝進去安全嗎?據說是外面全都是沙民呢。我們可是得……唔,等等啊,這時候衝進去,不是讓那些孩子為難了呢?不行,我得說說去。”
“可是老板,那邊好多農場主都在幫議員先生說話的呢。哦,對了,隔壁藍星牧場的帕裡克先生還說……”
“說什麽?”
“說大家聚在一起有兩百條槍,好幾輛裝甲車,要不是帶著一群累贅,早就跟沙民幹了。現在,可不能放過機會了。”
開爾文還有些不明所以,但王友貴人老成精,眼睛一轉就依稀猜到了情況, 頓時便跳起來:“那幫山炮!被人點了都不知道!盡在瞎整!……算了,我還是去找皮爾斯先生商量一下吧。哦對,最好那個大小姐也在。小開子,吃完飯之後,把你的人都聚集起來,帶上槍!”
老種植園主吩咐完,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牛仔茫然地看著不知道為何飆起來了的老板,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又開始賣力地啃起了面前的盒飯。他得快快吃完,才好去完成老板的交代。王老板雖然有點摳門,但其實一直是個好心人來著的。
另外一邊,老種植園主口中的“那些孩子”的頭目,我們的余連準尉也就著“牙膏”吃了半個罐頭,卻還沒明顯的飽腹感,開始懷念舅舅的酸菜魚和舅媽炸的酥肉了,又不是太開心地又拿起了一塊三明治。
這只是夾著罐頭火腿、乾菜和花生醬的兩片白麵包,就算是叫“三明治”都有點勉強。可即便如此,余連只要想到那個給孩子努力擠營養膏的母親,就有點咽不下去。
可沒辦法,警備隊的大家夥手裡同樣也只有些壓縮餅乾和營養膏,加起來怕還不夠所有人吃一頓,自己就算是想做好心事也沒有資本。更重要的是,越是在這時候,才越是必須要保證戰士們的餐食正常。
余連一邊想著怎麽破局,一邊努力把三明治想象成舅媽包的餃子,張嘴咬了一口。
呃,不好,太硬了噎著了……
呃,要是想其他人求救,會不會損壞我算無遺策的智者風范?
余連剛這麽想,便看到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到自己面前。